芦苇 宗教裁判所的建立 本真意义上的宗教裁判所即神圣法庭形式的宗教裁判所粉墨登场了。 "神圣法庭"成立的确切时间,许多史书在这一点上差异而抵触;实际上, 神圣法庭的成立集会起如此多的事件,而此中的每个事件几乎都关键得足以让 任何单一的取舍捉襟见肘。于是,本书宁愿将这一成立视为一个集会了许多事 件的过程而不是将之归结为宇宙大爆炸似的单一事件。在我看来,神圣法庭的 成立至少意味着一个通谕的号召、一场战争的结果、两次会议的决定以及一项 特别的任命。 首先是一个通谕。 教皇卢修斯三世,原名亨利,这位克莱沃修道院的前院长在第一次反异端 十字军远征——亚历山大三世发动的——中充当了急先锋的角色并因此发迹; 德意志皇帝红胡子腓特烈一世,其履历中有他捕获了阿诺德并将他引渡给教皇 的反异端记载。一位老牌的反异端教皇和一位老资格的反异端皇帝,他们两人 合作的结果是著名的《反对异端》通谕,从而翻开了神圣法庭历史的第一页。 这个通谕以教皇的名义发布于1184年的维罗纳公会议;为了根绝异端,通谕史 无前例地要求各教区成立专司异端审判的特别调查法庭——传统的宗教法庭只 将异端审判视为其业务之一,命令主教们驱逐异端并罚没他们的财产和让异端 "永远受辱"。通谕行文中没有明言对异端的肉体消灭,这似乎显示了某种温 和性,然而当通谕号召掘掉天主教坟地中异端分子的尸骸时,教会那为仇恨扭 曲出来的凶残仍然穿透了其温情脉脉的面纱。 宗教法庭的专业化只是《反对异端》通谕的重大成果之一——其意义相当 于列宁在国际共运史上对职业革命家的强调。当我们在通谕中看到主教应将异 端交付世俗法庭审判时,通谕的另一成果凸现了出来,这就是世俗政权有义务 将异端作为反叛者加以世俗的制裁。红胡子腓特烈们再次明确自己在中世纪反 异端运动中的职责和意义;同时,这也代表了中世纪世俗政权延续了自己对正 统教会反异端运动的支持。在以后的岁月中,我们将看到这一互为犄角的支持 是如何在人类精神世界中引发恐怖和血腥的,如1197年阿拉贡国王彼得一世便 以烧死异端分子来响应通谕的发布。 红胡子腓特烈远不是教皇控制之下亦步亦趋的儿皇帝;事实上,作为神圣 罗马帝国最能干的皇帝之一,他不断渴望而且也曾经尝试像查理曼大帝那样操 纵和控制罗马教会,他和罗马教廷的恩恩怨怨构成了中世纪教权和王权之争的 重要篇章——面对王权应依附于教权的论调,他不惜以僭立新教皇和动兵讨伐 教廷作为"不"的回答,可惜的是一场摧毁其军队的瘟疫熄灭了他的欲望之火。 但是,腓特烈在反异端斗争中的立场则始终如一,在这里,他遵守着政治游戏 的平衡原则,就像他可以心有别注地为教皇牵毛驴一样。 走进历史宛如行走在起伏的山路上;如果说以前的宗教裁判活动因演变的 缓慢而只是一段段缓坡的话,在英诺诚三世登基的1198年,我们脚下的历史之 路却陡峭了起来,坡度的增长突兀而急促。我们无法想象一个缺失英诺诚三世 的神圣法庭史,因为他的气质、性情和手腕,突然间,神圣法庭竟如此完整地 矗立了起来,甚至我们能够感觉到有种阴森之气刹那间扑面而来。智慧聪明而 狡黠奸诈,清醒冷静而铁腕无情,富有理想而野心勃勃,魅力四溢而权术圆通, 精力充沛而孜孜不倦于权力的争夺;英诺诚三世几乎集合了历代教皇所能拥有 的一切优秀和才干,而且就是作为普通个人来说,他也是出众的。这位富有的 前罗马伯爵,在波伦亚大学和巴黎大学钻研经院哲学时,便以学业卓越著称, 一部《论蔑视世界并论人的苦境》展示了他对社会的深刻洞察。作为教皇,他 拥有了显示其盖世才华的广阔舞台;在权力角逐中,所向披靡的他竟然废黜了 两位德国皇帝,迫使整个欧洲的国王跑到罗马向他卑躬屈膝——这种荣耀成为 后世教皇永远的羡慕和怀念。他为其手下的心腹喻为"神圣的魔鬼",在他那 里,现实政治的需要永远高于道德理念的诉求;他所组织的第四次十字军东征 压根儿没去"圣地",而是直奔君士坦丁堡去杀人越货。"看,我今日立于各 民各国之上,去拔掉和打碎,去毁灭和推翻,并去建设和树立",三十七岁的 英诺诚三世在1198年教皇登基典礼上引用了《圣经》上的这段誓词,这就是他 对自己的价值定位。 异端们已经在不幸和苦难的命运中流转了近千年;现在,他们又将不得不 直面新一轮的而且毁灭性的打击和劫难了。在英诺诚三世无数的"丰功伟绩" 中,有两个事件同神圣法庭的成立直接相关,一是他在1208年发动的十字军对 法国南部异端长达二十年的征服战争,二是他在1215年第四次拉特兰公会议上 主持通过了中世纪严惩异端的纲领性决议。 如果扫视一下中世纪的异端分布图,我们的视线自然而然会落到地中海-隆 河-阿尔卑斯山之间的三角形地带,法国南部的图卢兹地区;这块肥沃而繁荣的 土地不仅滋养了纯洁派异端,而且为远道而来的韦尔多异端提供了新的落脚点, 当地的封建王公出于其经济利益的考虑也默认了异端的发展——他们毕竟还得 依靠这些异端教徒为他们创造财富,而四分五裂的政治是欧洲封建社会一大特 色,借马克思的一个比喻就是"好像一袋马铃薯是由袋中一个个马铃薯所集成 的那样"。不再需要具体的动机分析,就正统教会在这个地区传教的屡传屡败 特别是英诺诚三世的特使数次无功而返这一条,便足以提供英诺诚三世毁灭这 个地区的充足理由,因为它不仅挫折了这位教皇的正统基督教事业而且深深地 伤害了他的自尊;更何况,反异端十字军本不是英诺诚三世的发明,亚历山大 三世于1179年发动了反异端的十字军远征,这次战争虽然以教廷的失败而告终, 但毕竟开了中世纪罗马教廷以十字军镇压异端的新先例。纯洁派和韦尔多派的 劫难已无从规避;现在,英诺诚三世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罗马教廷和当地封建贵族的冲突为教皇的反异端战争提供了一个导火线; 1208年,由于图卢兹的雷蒙伯爵对反异端持不合作态度,教皇特使卡斯泰利诺 开除了这位贵族的教籍,伯爵手下的骑士在盛怒之中杀死了这位作威作福的特 使。流血了!以此为口实,英诺诚三世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十字军这一中世纪最 具暴力性的镇压机器。1208年3月10日,教皇发布了对雷蒙伯爵及其异端臣民的 讨伐檄文,宣布凡参加讨伐异端的十字军不受国家法律约束,他们过去以及将 来所犯的一切罪都将为教会赦免,其所欠债务免付利息。法国国王耿耿于怀南 方贵族的不受节制,北部贵族垂涎于南方的富裕,欧洲形形色色的冒险家正等 待着新的发财机会,于是一支强大的十字军迅速地组成了,他们的司令是嗜血 成性的英国佬西蒙·德·蒙特福特。 雷蒙屈服了,他被迫袒露上身跪倒在卡斯泰利诺的坟前,任凭荆条雨点般 地抽在他的身上;但是,雷蒙的侄子罗热和广大的异端没有屈服,他们拼死地 反抗着,以他们肉体的牺牲祭奠了自己的信仰。十字军再次表现了他们习以为 常了的凶残和暴戾,繁荣的城市在他们的铁蹄下沦为废墟,富饶的乡村在拼杀 之后荒芜成野地,积年的财富被装上了他们的战车,战火蹂躏下的图卢兹地区 一片凄凉。没有异端死亡的确切统计,每个城镇都有大批的异端被烧死、绞死 或斩首,根据城镇的大小少则二千多至二万;当十字军在比塞埃城为如何区别 正统和异端而左右为难时,教皇特使的指示是:"只管把他们统统杀死,让上 帝去分辨谁是他的子民。"异端有效的反抗在1213年便决定性地失败了,战 争的最后结束则最终顺延至1229年,其间经历了英诺诚三世、洪诺留三世和格 列高利九世三代教皇。 "这次十字军把法国南部的异端派别,幸福,繁荣和文化一起都给根绝了" (罗素语)--图卢兹地区是中世纪浪漫主义文化的发源地和昌盛地。经过这次 战争以及随后的常规迫害,纯洁派信徒的名字在教廷的异端名录中彻底地消失 了,韦尔多异端的运气则稍好一点,他们毕竟还有几个人逃进了阿尔卑斯山脉 的崇山峻岭中。英诺诚三世成功了,教皇笑得很开心。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通过一个常设的权力机构将这种恐怖和残忍经常化和 日常化。 1215年,在图卢兹战争的间歇中,教皇召开了第四次拉特兰公会议。这次 会议成为英诺诚三世炫耀其权力和权势的一个舞台,好大喜功的他是不会放过 任何作秀机会的;71名大主教,412名主教,800多名修道院院长或副院长,以 及欧洲各大国的国王代表,在他的征召和动员下参加了这次规模空前的基督教 盛会。在三周的会议上,教皇和他的部下们讨论了从犹太人的标志到教会信条 的种种问题,并以《教皇敕令》的决议形式明确了对异端的甄别和惩罚以及教 会和世俗政权在反异端事业中的不同职责: "我们开除任何反对正统天主教神圣信仰者的教籍,并处以绝罚……凡受 判处的异端,应交付世俗政权或其代表,处以应有惩罚。教士将事先撤职。 受判处之俗人财产将予没收。教士财产则归发给彼等薪饷之教堂。""一般异 端者如不能证明己之无辜,推翻对彼等提出之控告,则将处以绝罚。如受绝罚 满一年,而彼等不能在此期限内用彼等之行为证明可予信赖,则以异端者审判 之。""凡赞同异端者信仰,向彼等提供避难所、帮助和保护彼等者,予等将 开除其教籍,并宣布,如一年内不放弃其极端有害之观点,则将自动宣布为无 人格者,失去担任任何公职或选职……之权。此外,彼等将失去遗嘱权和继承 权。" "世俗政权无论所处地位如何,如愿忠于教会并自认忠于教会,应在保卫 信仰上给予合作,以武力从彼等治理之境内驱逐教会宣布之一切异端者,则各 政权应对异端者警告、呼吁并在需要时处以教规之惩罚。今后任何人就任世俗 职务时应宣誓承担此种义务。" "每个大主教和主教如知所辖教区内藏有异端者,须亲自或由副主教,或 由其他可靠人士每年巡视一至二次。彼等在认为有需要之地,可委派二名或二 名以上经过宣誓之人,调查全体居民,并向主教报告谁是异端者,谁参加秘密 集会,及其平时越出信徒行为所具有之习惯。主教应传讯被告,被告如不能证 明未犯对彼等所控告之罪,或旧病复发,则应按教会法规予以惩罚。" 在这个决议中,神圣法庭赖以成立的所有要素或原则赫然在目,这是英诺 诚三世在临终之前(他死于1216年)对基督教反异端事业的最后也是最重大的 贡献;"地狱给予人类的一本最黑暗的书",乃是德国中世纪游吟诗人符格勒 外德对英诺诚三世所制定的教会法规的总体评价,拉特兰公会议的决议是无法 逃脱这一恶评的。当然,如果说拉特兰公会议的决议只是原则或理论地建构了 神圣法庭,那么1229年的另一次公会议就要把这些原则和理论付诸实践。 1229年的公会议召开于战争刚刚结束的图卢兹,并因此被命名为图卢兹公 会议,此时拉特兰宫的主人是第一百七十八任教皇格列高利九世。作为英诺诚 三世的外甥,这位罗马教廷的教皇算是得了反异端的真传,图卢兹战争的最后 结束证明了他没有辜负叔父对他的长期栽培;另外,他还是一位造诣深厚的教 会法和神学学者,其颁行的《教会集》竟成为天主教教会法规的基本文献而沿 用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夹在英诺诚三世和格列高利九世间的教皇是洪诺留 三世,他是一位教皇的传记作家,反异端态度积极但略嫌温和,其创造性成果 仅限于1220年通令多明我和方济各修会的修道僧建立直属教皇的异端审判法庭, 于是完成神圣法庭建设的重任历史性落到了已臻八十六岁高龄的格列高利九世 身上,--天晓得,工于心计的他是怎么活过了百岁大关的! 面对战争废墟的满目疮痍和百废待兴,格列高利九世的恻隐之心显然没有 激动,教皇及其教廷的所有关心仍聚焦在反异端的血腥事业上,图卢兹公会议 开始了天主教系统和全面地建立异端裁判所的历程。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两 个重要变化:异端特别调查法庭在以前尚是个别的和地方性的,但这次会议不 仅细化和补充了拉特兰公会议的决定如许愿两年内每年奖赏告密人两个银马克, 并且明确要求整个基督教世界有组织全面地以法庭形式落实对异端的常规审判 和惩罚;以前的教会上层人士仍没有公开支持对异端的火刑惩罚,但这次会议 将中世纪异端定性为摩尼教徒,从而使对异端的火刑惩处受到罗马法传统的认 可。 更令人吃惊的是,由于纯洁派和韦尔多派大量使用《圣经》,--"回到原 始基督教去,回到福音书去,使遭到罗马教会篡改和歪曲的'上帝箴言'恢复本 来的面貌,这就是一切反对罗马教廷的阶级和党派的努力方向"(考茨基语), --所以图卢兹公会议竟然规定除《诗篇》和包括在每日祈祷文中的那些段落外, 禁止平教徒拥有那怕是拉丁文的《圣经》,并宣告废除一切《圣经》译本。这 个教令一开始局限于图卢兹地区,但出于同样的考虑,在西班牙和其他地方也 发布了类似的禁令。整个基督教因《圣经》真理而发生、存在和延续,格列高 利九世的《圣经》禁令无疑是天主教自己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神圣法庭的建立只剩下最后一项工作了,那就是确立该法庭的专职法官即 宗教裁判员。任何机器的运转都离不开专业工人的操作,他们技术的熟练和明 确的分工创造着机器的高效率,他们的行为遵从机器的逻辑而尽量撇开人类情 感的因素,神圣法庭这台镇压机器也不例外地需要这样一批专业人士。1233年, 格列高利九世完成了这项工作,这就是在那年他宣布了对多明我僧团的特别任 命。 这项任命又是当时欧洲政治的典型产物;教权和王权间互相的支持与争执 是中世纪最大的政治,教权统摄王权的中世纪总特征是它们之间力量消长历程 的一种抽象和总结,但具体的时空中它们即使在总目标一致的情况下也要互相 拆一下台。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二世,红胡子腓特烈一世的孙子和教皇英 诺诚三世的受监护人,一位事实上对所有宗教持玩世不恭态度的"坏孩子"—— 他甚至被传说写作了调侃摩西、基督和穆罕默德的异端著作《论三大骗子》, 是十三世纪初王权势力的代表人物;为了自己的权力和地位,这位自己两次被 开除教籍的皇帝最后也加入了反异端的阵营,但在1232年却捞过界地直接授权 帝国官员消灭异端,从而企图插足教廷世袭的精神法权领域。半是为了彻底消 灭异端半是为了遏制王权,格列高利九世迅速地作出了反应;1233年4月20日, 他发布通谕,强调教会才有权解释教会法规和审判异端派别,并指定多明我修 会的修道僧为异端裁判所的专职法官,直接向教皇负责。同时,教皇还通谕主 教们接受多明我修士的"帮忙",其理由是主教们已经"忙得团团转"了。通 谕的深远意义在几年之中便显示了出来,因为伴随着整个欧洲大陆的异端审判 工作迅速地为修道僧们接管,这支教皇的特工部队竟然超越欧洲传统的权力架 构而自行划分了异端审判区,从而使教廷的思想专制主义完全地获得落实。 格列高利九世还在1233年初步统一了宗教裁判所的诉讼程序,并在历史上 首次建立中央审判法庭。 从1184年到1233年,历时五十年,这是一个孩子从幼龄到老龄的岁月区间; 从卢修斯三世到格列高利九世,一共有八位教皇入主拉特兰宫,他们中不乏才 智之士,其中英诺诚三世和格列高利九世还是名彪教会史的杰出教皇;从图卢 兹战争的兴师动众至大公会议的细密策划,再到多明我修道僧的东奔西走,就 这样,人类宝贵的时间、智慧、精力和财富积累在一个反人类的暴力机器上-- 神圣法庭的作用就是要否定构成人本质的自由精神,这足够让人类惭愧得无地 自容了! 十二至十三世纪是天主教的顶峰时代即基督教正统的权力全方位--宏观上 和微观上--获得渗透的时代。这个世纪的欧洲人曾经目睹了王权对教权的屈服, 教皇臣仆的行列中不仅包括欧洲主要国家的国王,甚至包括千里之外保加利亚 国王,连海盗出生的挪威哈桑国王也得在罗马法庭上竹筒倒豆子地将自己的身 世说个明白;他们也目睹了踏实平凡的罗马式教堂为严谨高耸哥特式新教堂取 代,新式教堂高高耸立,仿佛要摆脱地球的引力,不受俗世的束缚,升到天国 一般;他们还目睹了耶酥基督形象的变迁,钉在十字架上受难的肉体耶酥代替 了坐在法庭上的神性基督,教会对人类心理的洞察是深刻的,因为只有鲜血的 恐怖才能最大程度唤起神圣。现在,他们也得像面对哥特式教堂或耶酥受难像 那样必须面对宗教裁判所;它已经构成了中世纪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其作 用不是引导心灵而是打击心灵。 从此,基督教宗教裁判的历史步入神圣法庭阶段。 宗教裁判所的构成 任何机构和设施皆是一些人和一些物以某种方式的组合。 也许和我们的想象不太一样,神圣法庭的结构实际上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 说大胆一点,它们只是一支支互不隶属的特遣队,类似于当代恐怖主义的行动 小组。成员精干,其核心人员往往仅宗教裁判员及助手数人;环节紧凑,每个 宗教裁判员都直接向教皇负责,他们有权随时到罗马去面见教皇;意图明确, 其结构设置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信息的损耗和流失,教皇以及教廷的旨意畅行无 阻。 神圣法庭的首选成员其实就是教皇;宗教裁判所是台执行精神法权的暴力 机器,拉特兰宫--后来转为梵蒂冈宫--则是这台机器的灵魂和头脑,精神法权 中的立法部分归于以教皇为代表的罗马教廷。 作为上帝在尘世的代理人,教皇的权力符码意义要超过其个人的存在意义, 于是正统基督教的精神专政便以教皇的精神专政为体现。--在十四世纪之后特 别在阿维农时期,教权日渐屈从于各个国家的王权,但教会组织作为相对独立 的权力系统,其结构变化并不大,只不过教皇的精神专政要更大程度上服务于 国王的世俗统治。--情况似乎是这样的,十三世纪以来的教皇们对自己的职责 还是有自我意识的;他们不仅建立和支持宗教裁判所这一恐怖组织,而且自身 构成了宗教裁判所恐怖的黑色背景以及动力因素。宗教裁判员由教皇直接任命 或由教皇委托僧团领导人和地区总宗教裁判员任命,他们只为教皇效劳,也仅 仅听命于教皇,他们不受教皇之外的任何人的节制和调度;依照有关教会法的 规定,除了教皇本人,任何人包括教皇特使和僧团领导人在内都不得因公务罪 将宗教裁判员撤职。教皇毕竟日理万机,他们在一段时间内曾经设立总宗教裁 判员——即中世纪精神宪兵的总监——处理神圣法庭的日常事务,但这一人选 必然是他们的亲信之人;乌尔班四世任命了他的亲信卡埃塔诺·奥尔西尼红衣 主教为总宗教裁判员,而这位红衣主教一旦成为教皇尼古拉三世索性任命自己 的侄子担任这一职责。 再从恐怖理论上推,教皇为了其精神统治需要宗教裁判所去引发精神的恐 怖,而精神恐怖的实现也需要教皇这一角色。我们必须承认宗教裁判所并非为 恐怖而恐怖的,只有这样中世纪精神恐怖才能显示其目的性和计划性--这更能 体现这种恐怖的刻意和有效,但这些必须以教皇在实在层面上对恐怖工具的绝 对控制为前提。同时,就恐怖的心理方面而言,恐怖之所以为恐怖的一个方面 就在于它所携带的暴力和残酷具有神秘的不可预测性即对常规和法律的超越, 于是教皇自己就是宗教裁判所恐怖的一个要素,因为只有作为上帝在世间的代 言人的他才能模糊不法的恐怖和合法的恐怖--他可以以其性情随意立法,从而 最大程度上堵塞了自由思考获得法律支持的可能性。 由于其他红衣主教们的眼热,教廷在一段时间内曾经取消了总宗教裁判员 的职务。但是,1542年,在王权势力不断篡夺地区宗教裁判员指挥权的情况之 下,保罗三世建立了罗马和全教宗教裁判所,恢复了总宗教裁判员的位子。为 了维护基督教正统巨型话语的霸权地位,罗马教廷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甚至 心甘情愿地涉嫌血腥和残忍。 神圣法庭的骨和干由宗教裁判员组成;宗教裁判所的活动就是宗教裁判员 的活动,甚至一个宗教裁判员就可以是一个宗教裁判所。1254年,教皇英诺诚 四世发布了《论连根拔除》的训喻,标准了神圣法庭--虽然它没有使用神圣法 庭的措辞--的具体构成;反异端机构应该是一个以2 名宗教裁判员性质的修道 僧为中心的专门委员会,其成员还应该包括1名主教、 12名正统派教徒、2 名 公证人以及2 名以上的工作人员,但这种设置可以根据修道僧以及主教的意愿 作随时的调整。我们不能说所有的神圣法庭如是构成,但这种构成的典型性是 无可置疑的;在这里,宗教裁判员主导着神圣法庭的一切监视、侦察、逮捕、 审问、刑讯以及判决活动,主教的作用是对动刑和判决作形式上的允许和批准 ——主教制毕竟仍是基督教正统的基石,而宗教裁判所的其他革命干部则都是 些帮忙或帮闲而已。 有论者指出,教皇领导权与群众宗教信诚的分裂,是教皇权位在中世纪晚 期最终衰微的一个极重要的因素。于是,神圣法庭作为基督教教皇在这种衰微 前重建威权的挣扎和努力,其依靠力量自然不能是已经声名狼藉的普通教士, 而只能是既忠诚于教皇又能深入群众的修道僧队伍。十三世纪之后的宗教裁判 员因格列高利九世的特别任命而主要来自多明我僧团,也有一部分来自其他僧 团特别如方济各僧团,只有极个别的来自其他方面如第一位专职宗教裁判员是 罗马枢密官阿尼巴勒。 多明我僧团因其创始人多明我( Dominic)而命名,又因为多明我的谐音 赢得"主的猎犬"(Domini Canes)的绰号,其标志便是一头口衔熊熊火炬的狗, 他们的另一个称呼是黑衣僧团,这由于多明我修道僧个个身着黑色披风。应该 说,多明我的名字--一个人和一个僧团--始终同反异端活动相联系着,如此的 紧密纵观整个教会史也是罕见的。多明我于1170年出生于西班牙贵族家庭,青 年时代便投身于艰难的隐修生活,其出家地是奥斯马修道院。当他和奥斯马主 教在法国南部游历时,他们无疑直觉到了异端运动汹涌澎湃的原因所在,于是 他们向传教士们呼吁全面改革基督教正统的传教方式,即仿效纯洁派的"完人" 来进行传教;1206年,他们两人在图卢兹实践了一所女修院,其成员主要是纯 洁派异端的转向者,这是多明我反异端生涯的开始。1215年,多明我的朋友赠 他图卢兹的一幢房屋,多明我僧团开始了其最早的故事,但是在第四次拉特兰 公会议上,教皇英诺诚三世虽然表扬了多明我这只猎犬的出色工作,却没有同 意其创立新修会的请求。多明我僧团的正式成立时间因此拖后到了1216年,只 是在洪诺留三世的同意之下,多明我才圆了他的僧团之梦。多明我僧团只是以 集体的形式外延了多明我个人的思想和实践;在多明我僧团的"一大"(1220 年)上,僧团的宗旨明确规定为"铲除异端,消灭邪恶,宣讲信仰,培养道德"; 僧团的生活方式则规定为行乞甚至会士每天的食物也应该靠乞讨获得,但这只 是附加的或手段性的,没有成为该会的基本思想。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们则发 现,僧团行乞的生活方式在财富的诱惑下日益弱化,但在反异端的方面,该僧 团始终保持着其犬的本性。——多明我的光辉形象自然也少不了制作和包装, 他曾经对其传记作家坦白自己更愿意同青年妇女谈话,但多明我僧团于1242年 发布教令强行删掉这段传记记载。 细究之下也挺耐人寻味的,多明我僧团以及较早一点的方济各僧团,与其 说它们接近于正统教会,还不如说接近于纯洁派或韦尔多派式的异端--它们都 是同时代的,其中方济各的早年历史简直是韦尔多经历的翻版。多明我和他的 追随者选择的是芒鞋缁衣托钵乞食的苦修生涯,而这正是纯洁派"完人"式的 生活方式;他们在广大天主教官员耽于享乐时仍然不屈不饶地保持传道活动, 而当时只有异端们保持着这种传道热望;另外,也和广大异端们一样,他们所 谨守的"使徒式贫困"本身就否定和批判了罗马教廷的腐败。确实,我们可以 在多明我的身上发现基督教原始的虔诚和热情,但是我们必须指出的是,当时 的异端领导人与罗马教廷的官员相比更具有这种精神。问题在于开端就是终点, 多明我以及多明我派的原始定位决定了其未来的运命;他早年同天主教会反异 端事业的密切关系最终将他及其僧团的未来束缚在基督教正统的战车上,而他 对福音式贫困生活那种手段式理解——禁欲主义对他而言只是反异端的手段而 非基督徒真正的生活——则消解了他和教廷之间的对抗,所以他以其反异端活 动成为了基督教正统的"圣徒"——罗马教廷在1234年作出了这项追谥——而 没有因为同罗马教廷的疏离成为火刑柱上的哭鬼冤魂。 多明我修道僧——也可普遍及其他僧团中为罗马教廷看中的修道僧——之 所以成为宗教裁判员的当然人选,有几个因素是显著的。其一,类似于佛教从 小乘向大乘的转变,出现多明我僧团这样的行脚僧是基督教隐修制度的重大变 革;同以往的修道僧不同,多明我修道僧不满足幽闭在寺院里独善其身,他们 参与社会以求普渡众生,结果不可避免地在政治的大酱缸里酱了一把。其二, 由于历史的原因,原有的僧团听从罗马的号召远不如服从本地领主及主教的旨 意;但是新僧团却可以超越了欧洲的政治架构--如世俗的领主权和宗教的教阶 制——而只听命于教皇,同权力中心的亲近是任何特务组织的共性,我们中国 人可以在自己所熟悉的明代锦衣卫和清代血滴子身上发现同样的性质。其三、 西方隐修制度自本笃开始便以纪律的严厉著称,多明我僧团踵从的是严格程度 决不低于本笃制的所谓圣奥古斯丁会规,纪律的训练不仅锻造了隐修士们的意 --他们在任何时候都能像钟表里面的机械那样不停地运转而不屈从于自己善良 的偶然觉悟,而且培养了他们绝对服从的习惯。其四、多明我僧团从一开始便 奖励学术研究,僧团曾经拥有大阿尔伯特、托马斯·阿奎那、爱克哈特、陶勒 尔、萨伏那洛拉这样的博学鸿儒;相比于多半草莽出生的精神异端,多明我僧 团的修道僧可谓个个都是大内高手。 基督教正统应该永远感谢这批有着特殊生活、特殊性格和特殊贡献的宗教 裁判员。正是他们在十三世纪末的勤勉和努力,天主教会迅速地以各个修道院 为据点建立起全欧洲范围的思想监视和惩罚之网,从而有效地维护了自己的思 想统治并臭名昭著到了现在。正如一位教会史家所指出的,"十三世纪,乞食 修会的修道院,多少成为某种兵营,住着突击部队,随时等候命令出击。他们 在城市中形成一个布防网,不留任何空白点。" 至于神圣法庭那些帮忙和帮闲们,他们是神圣法庭的零件和缘饰,他们以 自己默默无闻的工作支持和润滑着神圣法庭的运转——未能如宗教裁判员那样 遗臭万年可能是他们最大的遗憾。历史以其难免的无情将他们遗忘了,但我们 还是缅怀缅怀他们在神圣法庭中的作用,毕竟他们以甘为铺路石的精神为中世 纪思想专制主义作出了贡献。 专员或副手的职责由其名称便可推测,他们一般也都是修道僧。宗教裁判 员人数相对于广阔的欧洲大陆来说还是有限的,他们一个巴掌捂下去指缝间总 留下不少空白,于是罗马教廷赋予宗教裁判员向委任自己全权代表的权利,这 就是专员或副手的产生。一般来说,这些全权代表是宗教裁判员的化身——宗 教裁判员有孙猴子一口气吹出无数孙悟空那样的本事,他们同宗教裁判员的区 别在于原本和拷贝的区别,只是他们由于宗教裁判员授权的不同而代理全部或 部分的宗教裁判职责。专员或副手由宗教裁判员任命,但不是神圣法庭的常设 职务。 正如我们有所论及的,宗教裁判所的法权是法从世俗领域向精神领域的伸 展;也正如我们所看到的,罗马帝国的灭亡并没有结束罗马法的历史,罗马法 的程序和设置甚至在中世纪的精神审判中仍然保持着其生命力。在十四世纪, 神圣法庭开始任命鉴定人,其任务是对被告罪行进行法律鉴定以提出诉讼和判 决的意见;为了保证所谓的公正,他们不允许知晓被告和证人的姓名和具体案 情,面对他们的只是嫌犯和证人的供词,他们的结论多少决定了被告的未来运 命——其作用类似于欧美当代司法中的陪审员。公证人和见证人在神圣法庭系 统中的出现要早于鉴定人,其作用是参加审讯并副署被告和证人的口供以示对 宗教裁判员的监督。他们也由教皇任命,但拿的是宗教裁判员的银币。检察员 也是神圣法庭的重要职员,他们充当公诉人的职责。上述司法职位为神圣法庭 所常设,其作用无过于给神圣法庭涂抹上公道公正的色泽。自然,我们可以批 评神圣法庭司法制度的虚伪和矫饰,就这些司法官员的教士或修道僧背景以及 他们对于宗教裁判员的依附关系两点便否决了其立场的独立和客观;但是,我 们其实倒不必强调这一些,因为关键的问题不在于这套司法缺陷的多少,而在 于人类有没有权力司法精神或这种司法的限度在哪里。 医生、刑吏、狱卒和文书之类构成了神圣法庭的内部服务系统。医生监控 被告承受肉刑的能力,所有的宗教裁判所都不情愿异端将秘密带进坟墓。刑吏 执掌用刑,他们是批专业人士,对人体疼痛穴位的把握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 监狱的可怕构成任何社会的一个重要部分,而这种恐怖首先体现在监狱狱卒狰 狞的面目上;神圣法庭的狱卒也未能免俗,他们的残暴和恶劣甚至天主教圈内 人士都羞于提及。文书的本职是负责神圣法庭的文字工作,但其职业化的表现 是,他们可以一字不漏地录下嫌犯屈打而成的招供,而不知如何记录嫌犯的呻 吟声。 神圣法庭还有其雄厚的外援;在天主教精神为大一统号召的中世纪欧洲, 支持和帮助宗教裁判所成为了每个社会成员或社会机构的义务,除非他或它愿 冒被怀疑为异端或异端同伙的危险。告密者的角色永远是丑恶的,但神圣法庭 却史无前例地集合起了一支庞大的告密者队伍如中世纪后期每个神甫都有业余 密探之嫌,他们作用构成神圣法庭心理恐怖的最大部分——我们将在后面给他 们来个大特写。有一个误解需要澄清,火刑判决是世俗法庭而不是神圣法庭作 出的,君子远庖厨,神圣法庭总是在最后一刻拍拍世俗法庭的肩膀,将屠刀递 到了世俗统治者手中;基督教正统以精神的法权体系为用,而精神法权又凭借 世俗的法权体系完成自己。 神圣法庭外援的雄厚还可以在火刑盛典上拼命起哄的那支"啦啦队"身上 获得直接的表现。这批志愿人员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对异端作最后的劝解努力, 受难者是由他们押上火堆的,最后他们享有为火堆添柴加草的权力;他们人数 众多,成分复杂,其中既有道貌岸然的贵族也有闲极无聊的市民。入选这支"啦 啦队"是中世纪正统基督徒的一种荣耀,类似于美国大学中最美丽的姑娘才能 参加橄榄球啦啦队那样,只有反异端积极分子侧身其中——他们因此还享有携 带器之类的特权;显然,神圣法庭并不缺乏其群众基础,否则,它何必如是分 化其支持者呢?--人类的罪恶未必由于个别人的心灵阴暗而经常是人类集体歇 斯底里的结果。 宗教裁判所的运作 至于神圣法庭的运作方式,我们没有必要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正如我们在 神圣法庭的人员设置中便能体会到的那样,神圣法庭对罗马法开创的西方法学 传统有所继承甚至有所发展,它的许多操作同当时世俗法庭的常规是衔接的, 我们完全可以在西方法律史的读物中了解和熟悉此类运作--它们的不少部分甚 至活化石般地残留在当代西方的司法制度中。 神圣法庭特色的是无孔不入的告密制度和触及灵魂的肉体刑罚,就是它们 规范和威慑着中世纪欧洲人的精神世界,就是它们铸就了宗教裁判所永远洗刷 不了的臭名。也许,告密制度在任何法律体制下都有其地位,但由于思想的隐 秘性,神圣法庭将它发展到了极致;在人类刑事实践从肉体惩罚转为心灵训导 --法国大思想家福柯对此有专门研究--之前,世界各民族历史上都有长期使用 身体刑的记录,但神圣法庭由于其审判对象的特殊性,发展出了自己的特色。 公元前十六世纪,陪葬在古埃及坟墓中的著名文献《死者书》便把间谍工 作描绘为危及灵魂的罪行;时到今日,间谍还是这个时代以及下个时代规模最 大的行业之一,而日常道德仍然谴责任何刺探他人秘密的行为。但是,神圣法 庭却在中世纪欧洲动员起全民规模的告密运动——这可以使我们联想起二十世 纪六十年代的中国;此间,侦探和出卖他人内心的信仰秘密成为了每个欧洲人 的义务,而且只有如此,他们才能获得生存和生活的必要条件。 基督教的告解制度---基督教的原罪理论特别是第四次拉特兰公会议的决 议要求信徒以痛悔、告罪和补赎的方式来取悦上帝和获得上帝的宽恕--为这场 告密运动提供了现成而有效的工具;痛悔可以彻底摧毁信徒的自我肯定,告罪 为告密提供了直接的渠道,补赎构成了告密的激励机制。秘密警察的本性决定 了宗教裁判员必须像老鼠一样在阴暗中活动,但是为了发动群众,他们有时也 不惜抛头露面。一般情况下如在神圣法庭非常设地区,宗教裁判员每到一地, 便在当地主教举行欢迎仪式上上布道,这种布道实际上是告密运动的一次誓师。 宗教裁判员开诚布公地说明他的使命,要求异端知情者在六十天内向他汇报异 端的情况--主要就是利用告罪忏悔的机会,知情不报者和不合作者将开除出教, 响应号召者将获得为期三年的免罪券。对于异端,宗教裁判员也表示不抛弃他 们,但要求他们立刻在半到一个月的"仁慈期"里主动投案,并供出同案犯以显 示诚意。宗教裁判员还在布道中说明异端的标志、特点和伪装,于是这次布道 还带有职业培训味道。 告密在神圣法庭的常设地区则周期为日常功课。在西班牙--那里是神圣法 庭的一个重灾区,复活节前夕是个鬼门关,人们必须时刻警惕着门外的动静, 每一次的敲门都足以让他们胆战心惊,因为告密风暴此刻正汹涌澎湃。西班牙 神圣法庭特别规定,每个教徒在大斋期--即复活节前的四十天--中的六天时间 内必须密告异端和异端嫌疑,拒绝合作者或错过期限者的信徒不得参加圣餐礼, 并注定受到革除教门甚至死罪的惩处。就这样,恐怖的氛围摧毁了社会成员的 安全感,而恐慌和猜疑的心理推动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告密风潮,于是每个人都 可能由于邻居的道听途说甚至胡说八道而半夜三更被从床上拖出来,投进污秽 阴暗的地牢。--宗教裁判所对拘犯一直有数量上的追求,它可以借拖延侦查期 敛财,因为嫌犯坐牢的费用是自理的,就像当代某些国家的死刑犯得自己承担 子弹费那样。 任何动机的推究都带有心理还原的色彩;对于中世纪那场轰轰烈烈的告密 运动,我们并不能将参与其中者完全地归类为狭隘利己主义分子。果然,告密 活动必然最大程度地暴露人类的自私本性--这恐怕是人永远进化不了的心灵尾 巴;在中世纪,告密者中的许多难免是为自私本性所驱逐而买卖他人的思想隐 私以赢利,利欲之徒由于贪婪之心的不可遏制——觊觎他人的财产甚至可怜只 为了几文下酒钱,游手好闲者以之为里比多发泄的渠道,官运不济者恐怕难以 拒绝这种升迁机会的诱惑,胆小怕事者也许可能出于自救自保之下的无可奈何, 高尚如复仇之类则以之不露痕迹地借刀杀人。但是,正如当代政治学研究所表 明的,权力的有效维持不仅由于其体制自身的强制力量而且因为其意识形态的 纵深;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正是在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经济和政治制度之外,展 开了对资本主义文化体制的剖析和抨击。毫无疑问,基督教正统的意识形态工 程虽然在中世纪后期受到了异端的挑战和冲击,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千年 基业的崩溃需要时间的积累,结果便是即使卑鄙如宗教裁判所的告密动员的活 动也能自然而然地获得正义、神圣和集体之类理念的辩护。手段的卑鄙经常为 目的的高尚所平衡;正在基督教正统意识形态的欺骗和诱导下,中世纪的许多 密告者在刺探或出卖他人时确实真诚地认为自己只是为上帝的事业尽点责,甚 至是为了拯救异端——免得他们死后永坠地狱。多么可爱的利他主义啊!结果 则是火刑柱上的烟尘竟弥漫了数百年之久。 为了告密活动的深入和持续,神圣法庭制定了一整套规章制度,其中的根 本原则便是"宁可错杀十万,不可漏网一人"。在神圣法庭上,被告和控告人 及证人互不见面,被告不得知晓告密者的姓名和身份;而当时世俗法庭从十四 世纪起便规定,被告有权力面对证人或证词,原告控告有误则得接受惩罚并赔 偿被告的损失。神圣法庭的告密者和被告密者不受职业和地位的限制,甚至连 在世俗法庭上不具法律地位的刑事犯都可充当控告人和见证人;曾经有规定说 只有年满十四岁的少年和年满十二岁的少女才能成为控告人或被告人,但实际 执行的情况是令人沮丧的。异端一旦受控告——控告有两人作证便成立,即使 表示悔改,也必须出卖他的同谋、朋友以及其他疑犯,任何的推诿迟疑都可视 为忏悔不彻底的表现。告密者不得撤回证词,否则以异端同谋犯论处。真是专 业水平!中世纪的思想警察们充分地估计到了思想的隐秘性,因而将其情治系 统造就得如此细密和严谨以不放过任何捕捉异端的可能。 当人们以"黑暗"来命名欧洲的中世纪时,其意味主要落实为人类精神在 那个时代的萎缩和委琐;但是,责怪那个时代的人们真是一种残酷,因为正如 我们所见到的,他们所面对的情治系统强大和严密得足以让任何良心发颤。盘 点一下宗教裁判所的累累战果的话,我们可以发现,一开始的受害者是可能货 真价实的异端,然后是异端的嫌疑,再以后便是莫须有了;宗教裁判员总是对 形势持悲观的看法,在他们的眼里,异端的存在并非是有还是没有的问题而是 发现或者没有发现的问题--平心而论,也确实很难保证一个并非白痴的人没有 一点的见解独特或一时的心灵发挥。也正因为如此,在全社会的揭发和自我揭 发之下,中世纪欧洲社会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局面并最大程度上遏制精神的自由 和创造;如果无所不在的监控和生死难卜的惩罚本身便是令人发指的恐怖,那 么思想的所谓罪行--在中国即"腹诽罪"--因其界限的模糊及定罪的随意而平 添更多的恐怖特别是心理上的恐慌。 关于这次告密运动的牺牲者,最保守的统计也显示有几百万之多;联想一 下欧洲当时的总人口数,如在十四世纪中期黑死病流行前欧洲人口只徘徊在六 千万至八千万之间--黑死病随后就消灭了欧洲近三分之一的人口,我们应该震 惊于宗教裁判所的这一辉煌战果。一个统计数字显示,从十五末世纪到十九世 纪初,宗教裁判所以传统异端罪便正式处罚了三十四万名被告,共有三万余人 被押上火刑柱。女巫也是宗教裁判所重点打击的一种特殊异端,她们牺牲惨重, 其受迫害总量的估算起码几十万甚至高达几百万,有些地区一年内受审判的女 巫数竟占人口的百分之一以上。再举一个宗教裁判员的个案;托尔克马达,西 班牙第一位宗教裁判所大法官,他在十七年的任职期间,有一万余人因异端罪 被他判处火刑,另有近十万人被判处其他刑罚,其中还不包括对死者或缺席者 所作的近七千件象征性火刑判决。 自然,出于高尚或不高尚的考虑,异端嫌疑犯即使被捕,面对宗教裁判所 精致而科学的审讯手段,也并非个个竹筒倒豆子,大包大揽地接受对他们内心 世界的种种指控。在这种情况下,宗教裁判所的另一条撒手锏立刻脱手而出, 这就是其触及灵魂的肉刑制度。 虽然神圣法庭的辩护士们在肉刑使用的使用问题上总是闪烁其辞,但是我 们清楚地发现,宗教裁判所不仅存在大量使用肉刑的事实,而且精神审判的特 性也决定了它必然依赖这种血腥的手段。首先,由于思想区别于实在的特异性, 宗教裁判所的审判必然特别地重视口供。在中世纪,除了思想家异端可能拥有 事实的证据如书籍或手稿外,宗教裁判所对其他被告的控告只能基于他人的描 述和自己的承认之上;例如神圣法庭一开始的逮捕程序——这实际上是对异端 的定罪过程,宗教裁判员凭借告发者的口供便对异端嫌疑犯立案,然后传讯可 能的证人、收集嫌犯的背景材料并与其他宗教裁判所交换该嫌犯的信息--幸亏 当时尚没有计算机联网,这些口供材料只要经鉴定人认定后便可实施逮捕。其 次,宗教裁判所的审判嫌犯一经逮捕,他的异端罪名已经铁板钉钉不容争辩了; 神圣法庭对它的被告一律作有罪推断,它的兴趣在于如何让异端分子痛快淋漓 地悔悟而非纠缠于异端嫌犯有没有罪的问题--任何有利于被告的证词都可由于 包庇的怀疑而遭到拒绝,宗教裁判所怎么可能错误呢?另外,宗教裁判所将它 自己同一个神圣的目的相联络,这就决定宗教裁判员能够毫无顾忌地动员一切 可能的手段;事实上,为了维护"神圣"的正统教会,宗教裁判所不惜任何代 价包括欺骗和威胁在内,刑讯逼供在其中也只不过是方便法门之一而已。 应该说,宗教裁判所一开始在肉刑使用问题上有过犹豫和不安,毕竟肉刑 制度的残酷和暴虐离教会所标榜的仁慈和人道太远了。但是,1252年,教皇英 诺诚四世在现实的利益和抽象的良心之间作了一番抉择后,还是咬咬牙在其著 名的《论连根拔除》通谕中,命令宗教裁判员对异端嫌疑犯用刑,"用暴力强 迫一切被捕的异端者",迫使他们像窃贼揭发其共犯那样供认他们罪行,只是 以不残肢体和保存生命为限,从而正式且堂皇地开始了宗教裁判所用拉肢器和 红铁烙打击宗教异议分子的丑恶历史。一般认为,英诺诚四世的通谕是宗教裁 判所体系的最后定型;其中,肉刑的合法化与制度化又是关键的因素。 在此后的岁月里,梵蒂冈的精神统帅们也每每面对肉刑使用所带来的普遍 责难和批评;但是,他们显然从肉刑使用中尝到了甜头,尴尬自然难免,对异 端嫌犯摧残和折磨却一如既往,最多只不过假惺惺地强调了一下用刑的"公正" 和"温和"如只能用刑一次之类。这种强调的虚伪性实在不值得一评;所谓的 "温和"和"公正"是抽象而模糊的,宗教裁判员完全可以像揉面团那样随意 地变化出各类的形状:如果嫌烙铁和鞭子在嫌犯皮肤上留下的花纹不太雅观, 那么他们可以使用水刑,让慢慢地注入水牢的水漂白囚犯的身体总可谓温和了 吧;只用刑一次也行,他们可以将用刑分阶段地在一段时期里循序渐进地完成, 至于被告翻供,那就更有罪犯"重陷异端"的理由重新作业;不要遑论什么"仁 慈"和"公正",它的解释权就在宗教裁判所手上,罗素有句话可为注解即"宗 教裁判所的残酷有可能一度是出自有利于它的受刑人的考虑,因为有人认为尘 世间的短暂痛苦可以使灵魂免受永下地狱的劫难。但是,实用的考虑无疑常常 强化了审判官们的虔诚心愿……"(罗素,《西方的智慧》198 )。 当然,宗教裁判所的用刑也有其一定的程序;在我看来,这些程序再好不 过地说明了神圣法庭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虚伪。宗教法庭的目的在于让被 告屈服和忏悔--相比于不太识相的屈打成招者,天主教会更需要自觉自愿屈服 于其淫威的的可怜虫;所以,宗教裁判员在将异端嫌疑犯交给刑吏前是预先通 知被告的,"我们决定、宣布并决心在某日和某时对您用刑",并将各种刑具 及其功用如实介绍一下。这也许就是宗教裁判所所谓的仁慈和公正,也就是说, 如果其他方式如欺骗、恐吓与威逼能够奏效的话,宗教裁判员也舍不得随意地 撕去多年以来一直贴在正统教会脸上的那层仁慈。但是,假如异端嫌犯再不回 报宗教裁判所的这番苦心,或者他的回报没有达到宗教裁判员的期望值,那么 刑具的机械力量将毫不客气地关怀和照顾异端们的灵魂,虽然宗教裁判员那时 也依然能够和颜悦色--天主教的教士们在任何时候都能堆出他们那种职业性的 笑容。 我们现在只能在一些古代图片里目睹宗教裁判所的拷问室了;即使这样, 它的阴森恐怖仍然可以控制和震撼我们的全部身心。在那里,地上摆设的是刑 具,墙上挂的是刑具,顶上吊下来还是刑具,烙铁在火炉里烧得红彤彤地,满 脸横肉的刑吏则杀气腾腾地持着鞭子。刑具形形色色,是特制的,有着其专门 的功能;固定受刑者有吊环和拷问架--它是诸般手枷和脚枷的组合,鞭挞用的 鞭子种类繁多,他们拶指或拶小腿骨的器具竟是铁制品宛如我们管子工的工具, 行刑凳倒既是戒具又是刑具--你可以联想一下中美合作所的老虎凳。有些刑具 的名称及功用也许已完全失考,但它们的奇形怪状仍足以引起人们最恐怖的想 象。宗教裁判所的拷问室还以使用拉肢器而著名;当拉肢器利用转轴五马分尸 般地拉扯受刑者的四肢时,我们不知道他们会发出什么样的哀鸣声。 至于具体的用刑手法,刑具的繁多和复杂已经使我们的想象捉襟见肘了。 西班牙的史料显示,在那里,起码有三种肉刑因为不易落痕迹而程序化了。首 先是吊刑,扒光犯人衣服,双手反绑地吊在天花板上,然后突然松开绳子,让 犯人像皮球似地砸在石板地上。其次是水刑,犯人头低脚高地被固定在受刑凳 上,鼻孔和嘴塞满了亚麻布,刑吏将水不断地滴在布上以窒息犯人。第三种是 刑罚是用火的,在犯人的脚底上涂满油脂,将火移近,像烤乳猪那样文火炙烤。 够厉害的吧!这就是自由灵魂在中世纪必须面对的暴虐和残忍,它其实已经不 是我们的想象力所能穷极的了。 虽然宗教裁判所的肉刑制度一直是公开的秘密,但是,为了免受更多的责 难和维持虚伪的仁慈,正统教会仍然企图尽可能地捂住这个盖子。宗教裁判所 的工作人员必须发誓严守秘密,口供笔录也力求避免暴露刑讯逼供的痕迹—— 刑讯结果要求被告一昼夜中"自愿"确认,审讯记录要特别注明它是被告在没 有压力情况下的自觉招供。因忏悔而获释的被告也必须发誓隐瞒神圣法庭的暴 力行为,否则将以异端累犯的罪名重新被捕,并必然在火刑柱上烧得灰飞烟灭。 医生始终是神圣法庭的重要配置,其作用是监控犯人的生理承受能力,并要为 受伤者治疗创伤;宗教裁判员认为这就是教会对异端仁慈的一部分,但它实际 上为的是异端能够活着而且似乎完好无损地被押上火刑柱。 这就是权力!这就是权力赤裸裸的自私和偏颇!我们可以看到,权力为了 自己的利益,是不惜奴役和殖民社会的基本价值的;在中世纪异端裁判所治下, 宗教裁判员为了反异端可以利用一切社会关联,从而使仁慈、友谊、亲情、团 结之类价值因与控制和镇压活动的关联而丧失了其善的意义。我们也可以看到, 权力是耐不住寂寞的,宗教裁判所决不会让自己这台镇压机器因空转而损耗, 它因其镇压对象的存在而存在,没有异端它会制造异端;因此,它为了维持其 存在的意义必然走上反异端扩大化的道路,在这时,它是为权力而权力的,其 恐怖总是呈弥漫态势。 宗教裁判所的火刑 宗教裁判所的火刑是中世纪一个公众仪式,盛况空前;作为惩罚的公开展 示,它是一种"轰动艺术"(福柯语),基督教正统的精神霸权在这里完完全 全落实为对其属下肉体上的无限权力。 应该说,面对宗教裁判所如此的淫威和暴刑,任何对生命本身有所眷恋的 被告只能以屈服为上策。为此,他们还得终身承受佩戴耻辱标——一种十字交 叉的粗麻布条--或头戴小丑帽和身着魔鬼图案无袖衫即耻辱衣的侮辱,接受每 月一次或数次公开鞭挞的痛苦,煎熬披镣戴拷和难见终日的苦牢生涯,或者成 为奴隶在修道僧的皮鞭下苟且及在海船的浆手座上疲劳至死--将罪犯浆手锁死 在座位上是古罗马人的发明;即使从轻发落,日子也未必好过,没收财产是种 惯例——只有妻子的嫁奁才能例外,无休止甚至具有恶作剧嫌疑的忏悔、祈祷 和斋戒任务让受罚者的心灵至少在数年中不得安宁,额外的捐款和朝圣义务则 将不断耗费受害者可怜的生活积累以致于他们的后半生只能在贫困线上挣扎。 1564年,意大利帕多瓦大学医学教授维萨里因解剖尸体而为宗教裁判所判处死 刑,虽获得赦免,但仍被迫去圣地朝圣,结果这位近代解剖学的奠基人和七卷 本《人体结构》的伟大作者失踪于前往耶路撒冷的路途之中。 但是,总是有准备带着花岗岩脑袋去见上帝的异端死硬分子,总是有屈服 过却一不小心又重陷所谓罪恶的异端累犯,总是有不肯归案而受到缺席审判的 异端逃犯;对于这些异端,宗教裁判所认为正统教会"仁慈"的劝导已无所作 为了,于是庄严地宣布将他们开除出教,并立刻"释放"他们。 千万别上当,在我们的字典里,从监狱中释放意味着宽容或宽恕,但宗教 裁判员当下的"释放"却没有增添这层意义,他们的"释放"意味的是抛弃和 放弃。正统教会自以为是上帝设在人间的办事机构,通往天堂的护照唯有它能 够签发;它的拒绝和抛弃也就意味着,天堂已向这些罪犯关上了大门,他们将 在火焚谷即地狱里永远遭受火焰的煎熬--《马可福音》说那里"必用火当盐腌 各人"。对异端犯最不利的还不在于此,福音书里说的火刑只是针对灵魂的, 但扯着上帝附体的正统教会却意犹未尽,为了普通教众的感性认识,宗教裁判 所难免不了以异端们的血肉之躯作一次的火焚谷的实景演示。顽固的异端是被 释放出了阴暗潮湿的监牢,他可以在中世纪的阳光底下温熙一下身子,但这是 他最后的享受,火刑柱已经矗立了起来,木柴和干枝堆积如山,他的肉体连带 其不屈的魂灵将马上在同样的阳光下为猩红的烈焰所吞噬。当然,具体作出火 刑判决的是世俗法庭而不是宗教裁判所,其意义却不过是刽子手在动刑前面戴 副手套而已。 由于王权和教权之间存在着固有的矛盾,许多世俗政权为了显示自己的独 立性曾经也抵制过宗教裁判所的血腥命令。但是,正统教会以其坚决的态度遏 制住了世俗政权的消极倾向;在1414年的康斯坦茨公会议上,借批驳胡斯异端 的机会,天主教会索性将教会无权要求世俗政权处死异端的观点斥之为异端。 于是,命令世俗政权火焚异端,不仅是宗教裁判所镇压异端的基本手段,而且 成为正统教会控制世俗政权的一种手法。在王权获得宗教裁判所大力支持的地 区例如西班牙和葡萄牙,王权和教权的合作是愉快的,异端的火刑率自然也呈 上升趋势。王权和教权的勾结始终是宗教裁判所存在和发展的必要条件;正如 我们在后面将提及的,它们之间力量的消长也决定了宗教裁判所的流变。 火刑的时间一般安排在节日之中,但这并不是定规。例如,在异端量特别 大的西班牙,火刑分大型和小型两种;大型的定在节假日、国王加冕或王子诞 生日--这需要积累一定量的异端死囚,小型的则随时随刻可以执行。死刑的执 行从来都有集体庆典的意味--在远古就是图腾仪式中的血祭,人类心灵的狂欢 在任何时候都带有他虐或自虐的因素;因此,在节日中安排火刑,我们除了推 测宗教裁判所为了展示力量的刻意外,也许还可以加上这一点文化学或人类学 的注脚。 由于火刑的判决和执行具有集体庆典的性质,各个牧区的神甫通常在一个 月前便开始通知全体教徒,邀请他们参加这一火的盛典,并许愿以一定量的赎 罪券;几乎没有人会拒绝邀请,好奇心人人都有,侥幸逃脱异端罪名本身又是 件可喜可贺的事,何况再加上赎罪券的诱惑和对成为异端同情犯的恐惧。在火 刑仪式的前一天,宣判的主席台在城市的中心广场上搭了起来,而在临近的广 场上竖起了火刑柱——也有两者合在一个广场上的;火刑柱有直接竖在地面上 的,也有设在泥坛上的——如著名的贞德姑娘在受刑时便因泥坛和火刑柱格外 高大而未能让刑吏事先给她"恩典"一矛,周围则预先堆满了木柴。为了营造 气氛,宣判在许多地方通常要彩排一次,宗教裁判所成员和告密者则身着遮头 遮脸的白色长袍——可以联想一下美国"三K党"的服饰——与其支持者们在 城市的主要街道上游行。整个城市悬旗挂彩,整洁一新,洋溢着节日的喜气。 处刑当天的黎明,教堂敲响了召唤的钟声。囚犯们被押上了街头,游行的 队伍簇拥着他们;他们也被整饰一新,但赤着脚,脖子上套着绳索,捆住的双 手上灌满了绿色的蜡烛油--死囚在有些时候直接被套上了小丑帽和悔罪衣。押 解异端分子的任务仍然由宗教裁判所成员及其积极分子承担,他们举着白色的 十字架,宗教裁判所的旗帜飘扬在队伍里。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唱着教会的丧 歌,并不断奉劝异端们改邪归正。市民们则簇拥在马路的两旁,大声地辱骂着 异端,但抛掷石块受到教会的禁止。 在中心广场,世俗当局和教会当局的头面人物已经各就各位,人山人海的 市民则热情地迎接着游行队伍的到来。宣判仪式首先是作弥撒,接着一般是大 法官向国王宣誓坚持正统信仰和捍卫宗教裁判——例如在西班牙的马德里,然 后是宗教裁判员冗长的布道。判决是宣判仪式的高潮,每一声判决都能引发阵 阵欢呼声——权力对捧场的欢呼声有着内在的需求;悔罪了的异端被迫当场穿 戴上了小丑帽和悔罪衣或者受到鞭挞,而火刑犯则被押到了火刑柱面前。 一般来说,死囚是站立着被铁链锁死在柱上的,也有让死囚坐在柴薪上的; 柴薪堆积如山,几乎没过蒙难者的头顶,围观者看清他们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就此而言,许多描绘火刑犯英勇不屈的绘画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为了防止 异端作最后的宣传,他的嘴里塞满破布之类的东西。在宗教裁判员及反异端积 极分子喋喋不休的劝说声中,刑吏点燃了火堆,熊熊的烈火迅速地吞灭了火刑 犯。添柴加火作为一种荣誉被授予对宗教裁判所作出贡献的人士或当地的社会 名流,据说,这能够增添他们的德行——宛如吃人血馒头可以治痨病一样。如 果说教会在这个时候还保留一点它理应拥有的仁慈的话,那就是它还能够要求 刑吏在死囚的脖子上挂上火药袋,在点火前勒死囚犯或者点火时用长矛刺穿犯 人的心脏;但以上手脚必须做得干净漂亮以免让群众发觉:教会重在炫耀权力 而非欣赏异端的肉体痛苦,但看热闹的群众则免不了要快感一把宛如当代人观 看暴力片那样。蒙难者的骨灰撒向河川或扬向天空,没有烧化的骨头需要重新 回炉加工以求彻底地销痕灭迹,旨在防止它们唤起人们对异端的回忆和崇拜。 宗教裁判所的火刑还经常用以追究和惩罚死去的异端,如英国神甫约翰· 威克里夫的遗骸在埋入坟墓三十一年后被判决送上火刑堆,连带受惩罚的还有 他的著述。焚烧异端著作也是火刑仪式的一大内容,《古兰经》、摩尼教经典 甚至亚里士多德的作品都享受过这种殊遇。另外,火刑还经常象征性地焚烧在 逃异端的模拟像;这一招我们是颇为熟悉的,因为它已为当代政治运动所继承 并有发扬光大的趋势。 从世界范围上考察,火刑倒并不为宗教裁判所专有,它是人类在蒙昧时代 处理巫师和邪术的普遍手段——北美的印第安人直至本世纪初还保留着以火刑 处理妖人的遗俗;火能够彻底销毁物质本体,古代人普遍信仰火的祛魔御鬼能 力。但是,宗教裁判所火刑制度并不能从这种普遍性获得多少辩护;没有一种 处刑方式像宗教裁判所的火刑对于异端者那样被滥用,它经历时间之长、波及 地域之广和蒙难者之多都是空前和绝后的。在宗教裁判所最为猖獗的西班牙, 火刑处罚发展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1781年竟还执行了一例,而它的真正废除 要等到神圣法庭最终灭亡的1834年。 从语言的训斥到行动的限制再至剥夺生命的火刑,这就是罗马教会精神法 权在中世纪的具体的展开和落实:基督教正统是种权力,而权力将会依照自身 逻辑而无限制地扩张的。有一个事实可以说明这一点,在宗教裁判所创立之初, 除了阿尔比战争期间外,天主教对火刑的使用还是慎重的,并没有如后来那样 肆无忌惮,只有当天主教精神霸权受到真正的挑战并真正丧失自信时,如在新 教革命时期和基督教正统在西班牙立足未稳的时候,火刑的使用才发展到令人 发指的地步。 如果还愿意为基督教正统思想开脱一下的话,我们现在最多也只能说一句: 当一种思想的存在和展示借助于法的力量时,它的行为准则已经同思想本身已 不相干了。 http://www.xys.org/xys/netters/others/essays/zongjiaocaipansuo.txt
美国不以基督教立国--无神论与美国之四
·方舟子· 有一位基督徒网友,看了前面部分后,给我写了封信,说是不相信美国最初 的几位总统都不是基督徒,因为他听说,美国以基督教立国,只有基督徒才能当 总统。“美国以基督教立国”,是我们经常从基督徒那里听到的说法。这种说法 不仅毫无根据,而且与历史事实不符。 在美国独立之前,美洲殖民地倒的确是政教合一,以基督教立法,任何有违 基督教教义的言论都是严重的犯罪。这类法律之残酷,让人联想到中世纪的欧洲。 比如,在被美国人称为母州(mother state)的弗吉尼亚,1612年由总督德尔( Thomas Dale)发布的法律规定: 第一条:凡是对三位一体或三神圣之一出言不敬者,或者反对基督教信仰者, 处以死刑。 第二条:咒骂上帝之神圣名字者,处以死刑。 第三条:诅咒者,初犯根据本地习惯加以严惩,再犯用刀戳穿舌头,三犯处 以死刑。 第四条:嘲笑或蔑视神的教诲,或对教士不敬者,当众鞭打三次,请求公众 的原谅。 第五条:未上教堂或未参加宗教仪式者,初犯扣津贴,再犯当众鞭打,三犯 监禁六个月。 第六条:未守安息日者(指在星期天工作),初犯扣津贴,再犯当众鞭打, 三犯处以死刑。 第七条:殖民地的每个居民以及任何到殖民地来的人,都必须由教士检查其 宗教信仰,如果不合格,要接受教士的教育。如果拒绝去见教士,将被鞭打;再 次拒绝,将被鞭打两次并当众认错;如果还拒绝,将每天被鞭打,直到服从。 其他各殖民地也都有类似的法律。以后虽然法律条款逐渐放松,但基督教信 仰始终是殖民政府的法定宗教,直到1776年,独立战争爆发之时,弗吉尼亚还有 法律规定,否认三位一体者,将被判处三年的监禁。 在这种背景之下,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何美国的国父们普遍憎恶基督教。在 他们决定脱离英国独立时,采取了政教分离的原则,同时与基督教割离了关系。 《美国独立》宣言由杰菲逊起草,富兰克林和约翰·亚当斯修改,这三人都是自 然神论者,他们开章明义地宣布其信仰: “在人类事务的进程中,当一个民族必须与另一个民族断绝他们之间的政治 纽带并在大地的各威权之间,接受由自然及自然之神的定律所赋予他们的分离和 平等的地位,出于对人类舆论的尊重,必须把他们不得不分离的原因加以宣布。” 自然神论者是世俗主义者、人文主义者,认为人类事务是完全属于世俗的事 务,不受神的干预,因此他们强调的是“大地的威权”、“人类舆论”,只接受 “自然及自然之神的定律”(the Laws of Nature and of Nature's God)。 为了避免引起误解,特地在“神”之前以“自然”一语修饰,以表明他们所说 的“神”与“自然”等价。《美国独立宣言》的通行中译本的译者显然不了解其 起草者的自然神论信仰,将“自然及自然之神的定律”一句错误地翻译成了“自 然法则和上帝的意旨”。 那位相信“只有基督徒才能当美国总统”的基督徒,显然从来没有认真读过 美国宪法。美国宪法在第四款第六条明确规定:“不得以宗教信仰作为担任合众 国任何官职或公职的必要资格。”根据制宪会议记录,该条款被一致通过。美国 总统在就职时也无需手按《圣经》向上帝宣誓,甚至连宣誓也不强求,可以以郑 重声明代替。按照美国宪法第二款第一条的规定,总统就职誓词不带任何宗教色 彩,全文为: “我谨庄严宣誓(或郑重声明),我一定忠实执行合众国总统职务,竭尽全力, 恪守、维护和捍卫合众国宪法。” 在美国宪法制定期间,杰菲逊正好在法国担任大使,因此未参与宪法的制定。 宪法未规定保护公民的权利特别是宗教信仰自由,这使杰菲逊深感担忧。不过, 他的担心很快就被消除。宪法第一修正案不久被提出来并在1791年生效,其中明 确规定“国会不得制定关于下列事项的法律:确立国教或禁止宗教活动自由”。 一位基督教的长老在呈交华盛顿总统的咨文中,抱怨宪法未确认上帝和基督教信 仰。华盛顿总统答复说: “我们的政府将努力推动道德和科学的进步,在此进程中,我们可以充满信 心地期望真正宗教的进展和幸福的圆满。” 如果说,以上种种说明、限制包括了一切宗教,而并不特指基督教的话, 那么,美国政府的确曾经明确宣布过不以基督教立国。在美国建国后最早缔结的 条约中,其中一个是1796年与北非海盗缔结的第黎波利条约。由于北非属于穆斯 林,而穆斯林和基督徒是世仇,因此美国政府觉得有必要正式撇清与基督教的关 系。该条约第11条明确宣布: “由于美国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建立在基督教的基础上,由于美国对穆斯林 法律、宗教和安定不抱任何敌意,又由于美国从未参与针对任何穆斯林国家的战 争或敌对行为,双方宣布,不应该因为宗教的意见而产生借口破坏两国的和谐共 处。” 该条约在1797年由美国参议院一致通过,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签署。这 时候美国政府对基督教的态度,也许可以用亚当斯致杰菲逊的信中的话来说明: “一想起十字架,这个人类有史以来妄用苦难的最要命的象征,我就几乎要 浑身发抖。想想这个苦难的器具所带来的灾难!”
中国冥路(上)—中国每年非常死亡480万(更新三版图文版)[1](转载资料)
进入21世纪以来,这不是第一份中国当代非正常死亡调查。在此之前,除了本文依据的资料来源(见下文),南京樊百华先生做过这类调查。我本缺少力量从事这类 折腰断命的工作,不料一篇手中迟迟不能脱稿的文字致我误入歧途。为了确证国族一些前尘记忆,我被迫进入中国墓地。好进难出,我没有先知带领,这也不是圣经 说的窄门。每一注释背后有太多的非命,他们打破我的戒律,断去数字后面我逃走的路径,不得以成了这则不文之件。姑且公布,与人分担。
图1:流经宁夏石嘴山市的黄河与放羊老汉。这是一道符咒:自古象征国脉丶养育文明的黄河已无清源流到海洋。第N 代黄河放羊老汉与黄河的污水与毒气相守,痛苦万分。(卢广摄于2 0 0 6 年4 月2 3 日)
上篇
网 上资料显示中国每年非正常死亡的人数,最低估计是350 万,最高估计是800万。前者统计既不完全,也未标明出处,无法确证。后者几乎囊括了前者罗列的数字,给明了出处。我查了一下,除极个别是作者“估算” 外,大部分来自大陆各官方媒体的报导。致力于研究“中国问题”的中国北京理工大学经济系教授胡星斗认为:“中国人各种非正常死亡均占世界的70%以上”,而中国人口是世界人口的20%[2]。
我的查证这一版更新为480.18万。下文可见这是一个相对保守的计算。排除连年上升的趋势,这个数字十年之后超过中国六十年代大饥荒饿死者,二十年之后超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战死者,三十年之后两倍于历次政治运动整死者。大饥荒的保守估计是3500 万到4500 万。二次世界大战全世界29 个国家参加,死亡人数遍及57 个国家,最高估计7800 多万。自1949 年截至1979 年中国“改革开放”前,三十年间历次政治运动致死人数是6500万[3]。
图 2:11 位欧州拉美学者合著的《共产主义黑皮书:罪恶丶恐怖丶镇压》一书揭露共产主义国家政治迫害的历史。中国死亡人数居首位。自1997 年底俄国革命80 周年纪念日在法国面世以来,出乎作者们意料成为畅销书。各种文字版本出售近百万册。海外仲维光丶胡平等多位学者评介丶引证,中国迄今未有中文版问世。
在提供具体数据前,必须说明的是下列各项:
第一,世界各国均有非正常死亡现象,本文计算的主要是中国特色的非正常死亡,其中少部分不排除与其他国家重叠的非正常死亡。
第二,本文非常死亡调查的原始基础,是大陆胡城昭个人博客上2005 年10 月4 日转贴的丶署名“作者:李忠民”的题为《中国每年非正常死亡人数统计》一文[4]和海外《博讯网》2009 年3 月14 日 转载的《中国每年正常死亡人数逾800 万》一文[5]所提供的数据。两篇文章,前者较为详实。各项具体数据则二者完全相同,海内外网上均有多家转载。
第三,本文数据的查证时间是2010 年1 月16 日丶17 日丶19 日丶21 日丶22 日丶24 日丶26 日丶28 日(第一版)以及2 月上半月(第二版修正版)。使用的网上搜索服务器是美国Google.com。
第四:本文重要数据丶资料和消息,无论海内海外丶中文英文,尽量追索原始出处。未查到原始出处的,则尽量依据中国官方或海外权威媒体的转载。举凡引证,全部以注释方式给明出处。
第五,本文数据计算的取舍原则(详见下文括号中的说明)大致是:1,资料数据出处确实的则取;2,重复计算的数据则舍;3,同属世界其他国家非正常死亡标 准,虽然有些死亡率大大超过国际水平,仍然不取(如酒精中毒丶刑事案件等);4, 情况复杂,暂无法确定是否符合中国特色则舍;5, 根据某确定指标推算的数据则舍;6,虽为几年前的预估,但现今查无确切统计数据的则舍;7, 各类自然灾难如雪灾丶地震等,突发性社会事件如各地抗议导致的镇压,以及公共卫生事件如萨斯丶流感等均未计算在内;8.仅依据经验事实推断而无完整统计的则舍;9,只有个别事件死亡统计而无全年整体平均统计的数据则舍。
第六,为确证丶分析下列数据和取舍标准,所浏览或涉猎的相关内容的中外网站,主要海内外中文网站数百种,除本文已经列出的直接引证之外,恕不一一列出。这些资料和数据,大都出自大陆官方各媒体网站,有些被删除的已转载转播。 有些则于撰文期间再度查阅时发现刚被删除。谷歌遭遇审查奋起抗议,同此期间,外电报导美国至少34 家政府丶企业丶法律部门丶公司近期遭到
中国境内网络骇客攻击,中国海外至少四家自由媒体同时遭到攻击,而对骇客习以为常的境内外异议人士的电脑正大批被骇丶电邮账户连续被篡改或偷窃,似乎中国开始了 一场大规模的“网络扫黄”战役。——他们想清除一切不利于皇朝统治的信息。这种情况下,本文引证来源可能随时遭到删除。
近20 年来,中国特色的非正常死亡原因,依次主要有下列几种:环境污染丶药物滥用丶生活绝望丶责任事故丶不安全驾驶。
台湾日据时代资料索引
经常看到有无耻的垃圾纳粹们鼓吹日本对台湾的殖民多么多么好,好个屁,他们对以下真实历史都是装瞎的:
抗日除了賽德克·巴萊還有「大分事件」:300名布農族人武裝抗日18年 成為台灣最後歸順蕃:
不只如此,日本政府制定的「六三法」,授權總督府可以「權宜管理」原住民,導致總督府可以隨意決定族人的生或死,這些慘無人道的情況還包括了任意的欺負布農族婦女,甚至強制迫遷原住民族,並實施槍械沒收,這一切的種種,都成為了原住民族紛紛起義抗日的導火線。
拉荷阿雷的孫子阿里曼(aliman)曾口述了這段歷史:「有一天,日本人的長官下令全部沒收布農族的槍枝,大叔公大發雷霆,到日警駐在所理論,痛批日本人怎麼可以強制沒收我們賴以維生的獵槍,那是祖傳的生存工具。」
「對此,日本警察高層非常生氣,下令擒拿大叔公。好幾個日本警察合力將大叔公制伏綑綁,並輪流用木棍毆打,並趁夜押送到鐵牢裡。半個月後,駐在所派人通知我們領回大叔公,祖父將大叔公帶回來時,大叔公已病得很嚴重,當天深夜就過世,臨終前他曾說:『我又沒有犯錯,日本人沒有理由把我打成這樣』,大叔公的過世讓我們全家人都無法釋懷。」
台灣抗日運動:這20年的武裝抗日運動,大致上可以分成三個階段[1][2][3],第一期是1895年5月到10月為保衛「台灣民主國」的乙未戰爭;第二期是緊接著台灣民主國之後到1902年之間的抗日游擊戰,幾乎每年都有武裝抗日行動;第三期自1907年的北埔事件起,到1915年的西來庵事件為止。之後,台灣抗日運動轉為維護台灣文化的非武裝形式,不過期間發生了一件武裝對抗的霧社事件。
台灣日治時期:根據後藤新平引述官方統計,僅在1898—1902四年間,總督府殺戮的台灣「土匪」人數為11950人[61],日本統治台灣前八年,共有三萬二千人被日方殺害,超過當時總人口百分之一。[62][63]
徐宗懋專欄-掀開李扁課綱三大黑箱:這裡放一張日據台南玉井的歷史影像(見圖,作者提供),下方註名「昭和16年(1941)8月26日,玉井聯合保甲婦女團結成式紀念」。這張照片令我深思良久,因為主角是噍吧哖的婦女,照片拍攝時,已是噍吧哖事件後的26年了。這些婦女當年或只是小孩,親睹日軍殺戮恐怖場面;或尚未出生,但後來仍可聽到大人敘說慘痛經歷。噍吧哖民眾不僅不敢多言,也同時被八田與一所代表的日本殖民神話重重踩在腳底下。不過,這張照片4年後,日本亡國,神氣的日本警官打包行李走人,噍吧哖佃農解除被奴役的命運,獲得了自己的田地,過去被殺戮的冤屈終獲平反。去年台南新化挖出3000骨骸,一些學者證實為噍吧哖的受難者,台南市政府對嘉南先人的劫難反應平淡,反而吹捧八田與一,等於是幫著日本殖民者,在受難先人的骨骸上再補上一刀。
曾文惠憶當年求學 校方鼓勵學生當護士實際卻是慰安婦:賴祥蔚表示,當時包括第三高女與嘉義高女等女子學校,通常要家境不錯才能入學就讀,到了日據時代末期戰爭緊張時刻,日籍校長竟會鼓勵女學生去當前線的護理人員,有人到了前線才知道所謂的護理人員,其實就是慰安婦。當時在第三高女就讀的學生證實了這項說法,並且指出那時的同學當中,有一位後來成為中華民國的第一夫人,就是李前總統登輝先生的夫人曾文惠女士
洪素珠是台獨樣板:日本統治台灣50年,只有不到3%是”皇民化家庭”。
你以為那3%就榮昇為皇民了 ?
不,皇民化家庭,仍然不是皇民,因為只有日本人可以做皇民。
但台灣人,不配做日本人,是次殖民地人民,位階比琉球還低。
日據時代,只有5%的台灣人可以就學。
80%以上的全台灣土地,屬於日本政府或是日本商社。
日本統治下,70%台灣人是農民,而最保守的估計,70%(有人估計80%)的農民,都是佃農。
那是直到蔣介石的”三七五減租”,”公地放領” 和 “耕者有其田”,才讓多數台灣人,世世代代第一次有了土地。
那是直到蔣介石的六年國教,九年國教,台灣才從此沒有文盲。
沒有這群老榮民,台灣人甚麼都不是,甚麼都沒有。
徐宗懋專欄-永遠告別八田與一:至於嘉南大圳對農民的影響,維基百科說:「嘉南平原生產驟增,60萬農民受惠…每年稻米和甘蔗及雜作的產量高達…」,其實是亂寫亂抄,最簡單的反證就是陳水扁,過去他不斷說自己來自台南佃農家庭,日據時代三代貧農,不識字,只能用粉筆在牆上寫數字,經常只能吃番薯籤。嘉南佃農被殖民當局當奴工使役,吃不上自己種的米,紛紛參與了農民組合的抗爭,他們到底受了八田與一什麼恩惠呢?三餐不繼的台南農民會去集資替八田與一建立銅像嗎?台南佃農是在光復後,實施土地改革後,才從被奴役的慘狀中解放出來。
莫那能對高士部落復建神社的看法:1895年日本人占領台灣後,為了強佔原住民的土地而發佈了所謂「26號日令」,繼續利用「蕃地無主論」,剝奪了原住民的生存命脈,在這個過程中其實有很多原住民部族都起而反抗,發生了很多原住民武裝抗暴事件,從1895年到1920年之間,日軍對原住民發動138次戰役,死了7,000多人,占當時原住民總人口十二分之一,馬告地區(台中棲蘭山一帶)也曾發生全面性的激烈對抗,在討伐過程中,日軍甚至用「三光政策」(殺光、燒光、搶光)來對付原住民部落,以軍警暴力來全面控制原住民固有生存地區,一直到「霧社事件」以後,日本人才開始用「以蕃治蕃」的方式,既恐嚇又拉攏,對於不同的原住民部落使用不同的對待,像是配合「皇民化」政策來收買地方上的意見領袖,例如針對部落頭目、長老來進行攏絡,或像是把魯凱族的警察去派到排灣族部落來進行交叉統治等等,藉以分化台灣的原住民各部族,也因此在日本統治後期越來越多的人和日本統治者有比較密切的連帶關係。
資深媒體人:徐宗懋》別再當山寨版日本人:為何如此呢?我問了一些日本友人,其中旅台日本作家本田善彥先生認為,電影跟真實的日本相差太遠,很假!事實上,戰後日本出過很多有關戰前生活的電影,帶著反省意識,呈現的社會生活都帶著強烈壓抑感,尤其是底層百姓更不離貧窮困苦的描述,譬如向鄰居借錢、被勢利眼的親戚趕出門、遠赴西伯利亞或滿洲的兄弟們戰死、警察街頭凶惡地打人、軍中學長對學弟棍棒交加打得頭破血流,這類情節在電影裡比比皆是,反映的是日本人民的痛苦和不快樂,從來沒有看見像《KANO》說的像人間天堂下日本統治的社會。
日治時期最大規模抗日 噍吧哖受難名單首曝光:戴文鋒表示,當時日人追剿余清芳餘黨,採「清庄」方式,全庄的人都殺光,但過去都是傳說,而從戶籍資料發現,死亡最小的才1歲、最老81歲,全戶最多死亡28口,而這樣的家庭有近百戶
奴才们之所以认为主子好,是因为被虐杀的那个不是它。
驳斥那些针对南非、曼德拉造的谣
(写在前面:似乎墙内知乎的图片是无法直接粘贴过来的,那就麻烦诸位去原链接看吧。墙内和墙外都有大批极右纳粹为南非白人种族隔离政权洗地,目的无非是鼓吹白人至上,而这篇文章是一篇很不错的批驳文章。顺便说一句,南非近况的确不算很好,但这是因为新自由主义也肆虐到了南非。)
似乎就是去年,曼德拉去世的时候,网上出现了一篇帖子,信誓旦旦地说南非的衰落是因为曼德拉领导的黑人政权上台。而这篇帖子在网上被疯传,题目被改了好多遍,流毒甚广,许多网友看了帖子的内容都相信了“曼德拉是南非的罪人”这个说法。但实际上,南非不论在经济上还是政治上,都是各国学者们研究的热点,而对于南非种族隔离前后的经济、社会状况,南非种族隔离,黑人政权上台的历史事实,至少在事实层面上学术界已经达成了共识。而这些结论,其实只需要百度一下就可以鉴别真伪,但是却有这么多人(包括知乎)不加甄别地相信了谣言,真正的辟谣贴子却少有人关注,实在是令人丧气。
那篇谣言帖子的始发地是一个叫“世界力量”百度贴吧,这个贴吧里面长期充斥这个种针对各国的造谣贴子,文字间充满了和史实相矛盾的地方。而最典型的,传播最广的,就是关于南非的这篇了。
对这篇帖子的辟谣难度之大,超乎想象。原因就是这篇帖子至少几万字,就跟周小平写的文章一样,几乎句句都是颠倒黑白的谣言。我真怀疑这篇文章的作者就是周小平。
造谣文:世界力量—非洲七雄之南非
另外,在知乎上也有人引用这些个谣言作为答案,而且居然一大堆人点赞:曼德拉执政后的南非出现了严重的社会问题或倒退吗? – 历史。 如果各位看完我的文章感到信服,请顺便到这个题目里去,这个题目下面票数超过100的基本都是谣言,请对他们点反对+没有帮助,净化知乎。
谣言的出处:主要是曹长青和沙梨熊这两个大谣棍写的造谣文,之后就是百度浅说吧,世界力量这几个贴吧里的造谣问。造谣文相互抄袭,内容基本上都差不多,共同特点是都没有数据以及数据出处。
下面无脑喷那么多我不得不表个态:我的文章就是为了辟谣,你们觉得曼德拉如何、黑人如何、南非如何是你们的事情,但是我的原则是,你们的评论,至少要建立在真实的事实基础上。你们说南非现在如何不好,犯罪率多高,失业率多高,我完全承认国际调查所得出来的数据,南非经济至少在08年之后一直深陷泥潭,所以我并没有写文章驳斥这点。但你要说南非黑人一执政,经济就倒退,不好意思,GDP等经济数据并没有这样显示,我有充分论据。所以别再在下面说质疑我的态度、动机,知乎居然会跑出来这么多这样的人,真是越来越像贴吧了。
预警:
1. 如果你是那种秉持着“我就是讨厌黑人,黑人都是SB,黑人死绝!” 或者“你没看到现在南非多么乱吗,现在这么乱肯定是不如以前了!” 或者 “我就讨厌曼德拉,说他好的我就不信。” 这样的论点的人,我劝你别看了,看了我这些数据你会堵心的。
2. 要评论,请先看完文章,下面出来一大堆说我没给出核心数据啥啥的文章,我真的是无奈了,明明文章中白纸黑字写明了。唉……知乎啥时候成了这样。
文章目录:主要谣言与辟谣:
1. 谣言: “布尔人开发南非的时候,南非也没啥黑人……现代南非的黑人都是随着布 尔战争前淘金热跑来的黑人劳工,本质上是打工仔”
真相:当年,荷兰裔的布尔人刚刚登陆南非,就开始和南非的原住民桑族人做交易,后来随着荷兰人人数增加,他们开始抢掠这些原住民的土地。而现代南非的黑人,绝大部分都是1500年前就来到南非这篇土地上。白人是不折不扣的入侵者。
2. 谣言:布尔战争是布尔人保护家园的战斗,布尔人开发了南非
真相:布尔战争其实是英国和荷兰殖民者争夺殖民地的斗争而已,而所谓的开发南非,其实是布尔人屠杀黑人部落抢掠土地,再驱使黑人奴隶进行劳动而实现的
3. 谣言:种族隔离是基于南非的历史原因,”南非因为历史原因,所以是天然的族群分离居住国家。布尔人住在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地区,祖鲁黑人住在他们的地盘里,英后裔住在开普敦地区……“ 限制人口流动,让黑人白人分开住大家都开心。
真相:通过种族隔离,南非白人直接剥夺了黑人的公民权,不允许他们选举,并且占据了所有发达地区和绝大部分国土、资源。但是,这些白人不允许黑人离开,因为他们要黑人替他们劳动,所以白人政权在黑人的居住地又设置了种种限制,逼迫黑人到白人领地来工作。
4. 谣言:种族隔离解除之前,南非的治安状况非常好,种族隔离解除之后,南非成了犯罪之都。
真相:种族隔离解除之前,南非的治安就很差。而且在最后几十年,还经常会遭到暴力组织的恐怖袭击。
5. 谣言: 南非曾经是发达国家
真相:南非从来都不是发达国家,从哪个维度来看都是社会问题极为严重的发展中国家,只不过南非借了指标计算方法的空子,一度让自己的人均GDP到达了发达国家的标准。换句话来说,白人政府造假。
6. 谣言:南非经济被曼德拉领导的黑人政权搞垮
真相:南非经济复苏恰恰是在曼德拉领导的黑人政权上台之后。
7. 南非曾经有机会入常,南非曾经是世界第六强,南非当年独力对抗五大流氓
真相:世界第六强、入常、独力对抗五大流氓这些话,南非极右翼的白人政客都不敢说。无论从经济、政治、军事上讲,南非都不配。事实上,南非白人政府一直只是美国的小弟,且一直高度依赖欧美国家输血。
8. 曼德拉主动放弃了南非自主研发的核武器
真相:核武器不是南非自主研发的,是美国、英国帮助研发的。南非的核武器计划是南非的白任总统德克勒克在1991年宣布放弃的,曼德拉那时候还在监狱。
9.曼德拉被环保组织忽悠导致南非去工业化
真相:环保组织有没有忽悠曼德拉我不知道。但是南非去工业话速度最快的时候,是在南非白人执政时期。
10、黑人懒惰,无能,好吃懒做
真相:黑人在市场上的表现不比布尔人差,黑人甚至曾经一度成为布尔人在市场上的重要对手。真正表现出懒惰特质的,恰恰是布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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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南非的原住民是谁?
如果我们回溯2万年,当时南非的原住民,是后来桑族人(San)的祖先。桑族人的皮肤,相对于许多黑得比较彻底的黑人,更白一些。但是学术上对其分类仍然将其归为黑人,因为“黑人”的归类并不全是基于其肤色,其面向、身材等等都是归类的重要因素。肤色并不是区分种群的决定性因素,很多很黑的印度种族没有被归为黑人而是被归为黄种人;中东、北非的阿拉伯人肤色明明不太白,更像黄种人,但却被归为白种人。造谣者说南非的“桑”族人不是黑人而是黄种人,意图通过这种歪曲再从语言上让大家相信荷兰的白种人对于原住民是很有好的,只是压迫黑人而已。当然,实际上桑族人和班图黑人一样,也属于被荷兰人压迫,剥夺公民权的种族。
实际上,桑族人属于黑人亚种,图中的就是桑族人,注意一下他们的鼻子和嘴唇,还有“佛祖”发型,这明显不是黄种人的特征。
而当时的荷兰、英国殖民者们一度认为,南非还有一种原住民叫“科伊”族人(Khoikhoi),但是根据历史学家考证,这些叫做“科伊”族人的人和桑族人基本实际上就是同一种族。不过接下来的部分,为了方便描述,咱们把科伊族人和桑族人看作是两个民族。到了公元1600年,大概有5万多名科伊族人居住在南非沿海,而桑族人的数量则没有被很好地统计。
而现在占南非比例最高的班图黑人(Bantu-speaking Africans)是什么时候来到南非的呢?南非有极右翼的白人政治家说他们是跟后来的荷兰殖民者一起来到南非这片土地的。这是典型的瞎JB胡扯。可以考证的历史,班图黑人早在1500年以前就来到南非定居了,那个时候中国还是东晋时期。也就是说在荷兰殖民者来到南非这片土地之前的1000多年,南非这片土地一直都是被黑人占据着的。而班图黑人,则随着时间演化出来了好多部族,例如1700s建立部族的祖鲁人,他们战斗力爆棚的,在19世纪的祖鲁战争中用长矛和斧头 (只有少部分人有枪)一仗就干死了1600多英军。在其后荷兰裔的布尔人对祖鲁人的土地进行掠夺的时候,多次挫败布尔人的攻势。他们也因此获得了英国人的尊敬,被称为“一级战斗员”。
而这帮荷兰殖民者(布尔人 Boer, 农民的意思)来了以后都干了什么呢?像所有欧洲殖民者一样:一开始跟原住民和平共处,之后烧杀抢掠。因为最开始布尔人只有200多人,原住民中仅仅是桑族人的数量是他们的上百倍,所以布尔人根本不敢惹原住民。为了生产,布尔人只能从非洲的其他地方运来黑人奴隶。 原住民对于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太多抵触,因为原住民并非以国家形式存在,并不认为整个南非都是他们的领土。但随后,随着布尔人数量的增加,为了扩大他们自己的生存空间,他们开始用各种方法(烧杀、抢掠、奴役)侵略原住民的土地。从1650年到1750年间,布尔人和桑族、科伊族人之间爆发了数次战争,布尔人的领土迅速扩大,无数本土黑人在战争中被屠杀,大量南非本土黑人被这些殖民者抓起来作为奴隶驱使,科伊桑族的部族文化也在这场浩劫中受到毁灭性打击。
而如今,居然有人恬不知耻地造谣说桑族、科伊族人和布尔人和平共处,把布尔人描绘成爱好和平的种族,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颠倒黑白,其脸皮厚度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2.布尔战争的性质
布尔战争是英国殖民者和荷兰殖民者在南非的领土上打的一场领土争夺战,最后以荷兰殖民者布尔人的失败而告终。而这些殖民者手上的领土基本上全都是从本土的黑人部族手里抢来的。换句话说,这场战争其实就是强盗之间分赃不均,为了重新分配利益打的一场不义之战。
大国力量造谣说:“布尔人开发南非的时候,南非也没啥黑人……现代南非的黑人都是随着布尔战争前淘金热跑来的黑人劳工,本质上是打工仔。所以布尔人认为,第一他们不是开发者,第二他们不是原住民,所以……凭什么要分利益给他们?“
事实上,布尔人一到南非就遇到了大量黑人,但是这些黑人并不愿意帮布尔人进行工业建设。所以布尔人初期只能通过从其他地方买一些黑奴来帮他们建设。但随后,随着布尔人数量增加,布尔人侵略了,奴役了大量本土黑人。然后这些奴隶主们驱赶着这些黑人劳动,进行了他们所谓的建设。当听到”大国力量“这样的谣棍说黑人”不是开发者“的时候,那些被虐待死在金矿里的黑人劳工不知作何感想。
即便我们认可了此时的布尔人已经是南非的居民,而布尔人对于本土黑人的严酷压迫,侵占黑人领土,奴役黑人,使其成为工业、农业、矿业的劳动力,也足以使得作为这场战争失败者,被英国人关进集中营的布尔人变得完全不值得同情。那些鼓吹布尔人为保护家园如何英勇的人,并企图以此说明布尔人统治后来的南非的合理性的人,别忘了布尔人是如何从黑人手上抢来这些土地,又如何强迫被奴役的黑人成为他们工业、农业建设的廉价劳动力的。这就好比日本人在东南亚抵抗美军如何英勇,并不能论证其抵抗具有正当性,东南亚的土地应当属于日本一样。一个强盗、奴隶主,去保卫自己的奴隶制统治,这可并没有什么正当性。而布尔人在布尔战争完败的局势下,最终也臣服于英联邦,虽然有少部分顽固分子一直在捣乱,但是大部分国民都承认、且接受了这个事实。直到1961年由于英国的衰落才最终得以脱离英联邦。
”世界力量“在逻辑上非常自相矛盾,自打自脸的一点是:他为布尔战争中,荷兰裔的布尔人被英国人征服而表现得大为不满,表达了对布尔人的同情,认为布尔人的行为是保卫了自己的土地,抵抗了侵略。却刻意忽略掉,布尔人的土地全都是从本土生活了上千年的黑人手里抢过来的,而黑人持续的斗争,也是为了把反抗布尔人的压迫,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土地。
另外需要指出的一点是,南非的主要白人不只有荷兰裔的布尔人,还有英裔白人。而日后在南非作为科研、产业升级的主力军的人,也是英裔白人而非布尔人。根据中国社科院研究员刘兰的论文:
“20世纪初,南非劳动力市场出现大量因缺乏技能而陷入失业的白人,这些白人在南非历史上被称为“穷白人”(Poor Whites)。1916年南非的穷白人有10.65万,占白人总人口的8%,到1932年这一人数上升到30万,占白人人口的17.5%。[1] 南非荷兰改革教会专门对穷白人问题进行的调查结果表明,如果失去政府帮助,这些穷白人难以在城市立足。
由于普遍没有接受过职业教育,20世纪初刚从农村进入城市的阿非利卡人(荷兰裔白人,既布尔人,他们脱离了荷兰国籍,称自己是阿非利卡人)无法进入技术工种岗位,1910年南非劳动力市场上70%的白人技术工人来自英国,[4] 英裔工人垄断了南非的技术工种,1934年的一次调查中提到仅有18.6%的阿非利卡人成为技术工人。缺乏技能的白人只能到半技术和非技术岗位谋职。
而这些控制整治的荷兰裔的白人,在低技术岗位上也不讨人喜欢。因为政府规定他们拿的工资是黑人劳工的十几倍。
对于矿业公司而言,雇用非洲人从事半技术工种显然更为有利可图。一位矿业工程师指出:没有理由怀疑这一点,土著人在各种岗位上变得更有技能。土著人在工作的同时可以得到足够训练,雇主自然愿意让廉价的土著人取代高工资的白人工人。[7] 1916年矿业中非洲人的雇佣比例与白人工人相比上升17%。……
3. 种族隔离:荷兰裔的布尔人是如何对待当地的桑族人、班图黑人的?
很多人都知道南非实行种族隔离,但是南非的种族隔离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呢?
绝大部分南非的黑人,不具有南非国籍,那他们的国籍在哪呢?南非为了安置这些黑人,实行了臭名昭著的“黑人家园计划”,给这些黑人在南非的周边生生造了几个所谓的“国家”出来,而世界对此根本就不承认。南非有2500多万黑人,90多万印度人,只有400万白人。而划给这占据全南非总人口87%的黑人人口的土地,是仅仅占南非国土面积13%不到的这几个所谓的“黑人国家”。而剩下87%的国土面积则全部属于那占总人口不到13%的白人。很讽刺的是,很多黑人也许从来就没去过他们自己的“祖国”。这些“黑人国家”位于南非边境,基础设施极差,没有足够的学校、医院、公路,很多地区甚至连电都没通。南非白人为了控制这些黑人,又给每个“黑人国家”安排了傀儡政权。
南非白人政权之所以这么做,主要目的是合法地剥夺南非黑人的政治权力,使得南非的选举权只能落在白人“公民”手里。可是如果说南非白人就仅仅是把这些黑人赶出去也就算了,偏偏南非白人的经济根本就离不开这些黑人,据统计,南非的农业、矿业、制造业中,超过70%的劳动力是由黑人承担的,技术员工,基本是英裔的雇员,而南非的布尔人大多是作为农场主、矿主、公务员,可想而知这帮布尔人,他们对于南非经济的贡献究竟如何,南非经济对他们的依赖程度究竟如何。而“世界力量”这个大谣棍居然能说出 “所有工业,城市都是布尔人用尸山血海填起来的成果,是布尔人用数代人的辛苦劳动建设出来的成果” 这样颠倒黑白的话来。事实上,从这帮布尔人踏上南非的土地没多久,他们的主要建设活动就是靠着驱使奴隶完成的。
回到正题,如果这些作为劳动力主力军的黑人真的都跑到他们的“祖国”去了再也不回来了,那么南非的实体经济基本就面临崩溃了。因此在南非出现了这样一种景象,黑人在南非大城市随处可见,但这些人没有南非的国籍,几乎享受不到南非政府的福利(教育、医疗、保险),他们绝大部分没有自己的住房,只有依赖雇佣他们的公司给他们搭建的集体宿舍。“世界力量”这个大谣棍说南非白人政府做了一些事情去帮助黑人聚居地区发展,没错,看起来的确是做了(具体的为如降低税率,国家行政补贴发展,税务补贴银行贷款),但实际上呢?白人既然需要黑人,那么肯定要逼黑人回到白人的领地上工作,也就是要阻止黑人在自己的“黑人国家”土地上工作,或者活得舒服。被划分出南非的“黑人国家”的人口密度是南非平均人口密度的将近3倍。但其基础设施建设建设极差,很多地方连电都没通,没有公路,交通不便,这直接使得外部资本不愿意投资。同时,白人政府还限制白人企业到这些“黑人国家”投资(其实条件那么差你不限制估计也不回来),对于“黑人国家”内的黑人企业,千方百计地阻挠其创立和维持,例如不发营业执照。直到70年代末,制造业只占“黑人国家”生产总值的4.7%。总之就是尽量减少你在你自己的土地上获得收入的可能,你还是得来白人占领的大城市里干活儿。
而南非白人政权有一样更加作死的行为,那就是愚民教育。南非规定黑人和白人小孩不能在一个学校里上课,这样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对黑人、白人实行不同的教育。黑人学校不允许教授黑人学生数学、物理、化学等科学知识,因为“这都是不必要的东西”。这还不够,为了防止有黑人因为实践,学得了比较高级的技术,抢了布尔人的饭碗,布尔人还制定了《矿山和工厂法》,规定只有白人可以从事技术性工作。于是黑人们只能去从事最脏、最累、最危险且工资最低的职位。
1924年南非政府颁布的《工业调停法》规定,“文明劳工”只能由文明人(白人)担任,授权劳工部长可以为某一种族成员在任何工业部门中保留任何类型的工作。依照此法,非洲人被逐出了技术工种岗位,政府还建议私营企业把非洲人从技术岗位上调走,由白人取而代之。针对当时白人工人在半技术工种岗位上被非洲人取代这一现象,1926年南非通过了《矿业和工厂法修正案》(Mines and Works Amendment Act),禁止将火车司机、矿业技师的从业许可证发给非洲人,禁止非洲人从事需特别训练的工种,限制以非洲人代替白人技术工人或白人半技术工人。1925年的《进口关税和消费关税修正法》再次明确要求制造业的发展要与“令人满意的劳动力条件,即雇用一定比例的文明劳工”相一致。政府对没有优先雇用白人工人的一些企业实行惩罚措施,不仅取消了这些企业的原材料进口关税折扣,而且撤销了这些企业与政府部门及铁路所签订的定单。与此同时,赫尔佐格政府又通过优惠关税和获取政府合同来奖励实行工种保留制度的制造业公司。”
这直接导致了黑人劳工群体的素质无法提高,只要产业稍微一升级,大量的黑人劳动力就无法满足这样的需求。还有研究表明,“黑人国家”极度落后的基础设施建设导致的交通不便、信息不灵通使得黑人不能及时地得知南非城市劳动力缺乏,因而不能及时地应市场需求补充劳动力。
那些被从南非划分出去的“黑人国家”的资源和土地,也同样没有逃脱南非白人政权的魔爪。
这些“黑人国家”区域内的矿的开采权,却往往在白人手里,例如博普塔茨瓦纳和莱伯瓦地区的矿产的勘探和开发完全落在白人手里。更有甚者,例如1975年,白人政府直接从科瓦祖鲁黑人家园的滨海地区割走了一块世界罕见的钛矿地带。这是白人政府出面,从一个名义上南非以外的“国家”动手明抢走了一处矿产。
至于那些黑人进入南非需要通行证,黑人不得和白人交往等等的法令,我就不多说了,那些白人警察枪杀黑人抗议民众几十人上百人的例子我也就不举了,大家有兴趣地都可以轻易地在网上搜道。
4. 种族隔离之前,南非的治安是什么样子的呢?
“世界力量”鼓吹说种族隔离废除之前, “曾经的南非治安好的可以半夜光屁股满街走而不被捡肥皂”。那咱们来看看南非当时的治安状况如何。
该图片中的是当年的南非女子持枪训练。因为当时南非的城市治安极差,抢劫、强奸等恶性事件频发,政府开始鼓励南非妇女随身带枪。
上图左边是南非妇女在学习使用防狼喷雾,右边是南非妇女腿上別枪。
一个连妇女上街都要带枪防身的社会,诸位总不会觉得是个治安很好的社会吧?我真希望有一台时光机,能让“世界力量”的作者回到当年的南非,然后大晚上光着屁股上街溜达看看他能被XX几次。
而在白人政权下台的最后几十年,南非可谓到处充斥着恐怖袭击罩与镇压的气味。很多极端组织,以警察、政府雇员为袭击对象,制造了暴乱。而学生游行、工人罢工,基本上次次都能导致至少数十人的伤亡、流血冲突。
南非种族隔离之后的治安的确不好,但是据统计数据显示,本地的犯罪,百分之70%来自于其他国家非法进入南非务工的黑人,本土黑人的犯罪率并没有那么高。如果说是种族隔离之后,当年被隔离的黑人有进城造成了更多犯罪,那至少主要责任不应该由解除种族隔离来负责。
另外,根据《姆贝基时期的南非社会发展研究(1999-2008)》中的观点,种族隔离时期,针对黑人聚居国家的统计数据很少,仅仅统计比较富裕的白人聚居地,的确是会显得犯罪率比较低,仅仅有白人的地方,或者说仅仅是有富人的地方,犯罪率的确是会显得比较低。但是这就跟把穷人全都排除在“公民”团体以外一样,这样只看富人,不看穷人的研究方式,并不能真正的反应一个国家的犯罪状况和社会治安状况。
5.1993年种族隔离正式解除之前,南非真的是一个发达国家吗?
“南非曾经是一个发达国家。”这是本世纪我听过最大的一个国际玩笑,是比苍老师说“我还是处女”还要可笑的一个笑话。
南非是发达国家是怎么算出来的呢?南非白人政府把占南非农业、矿业、制造业高达70%的黑人劳动力,以及印度人、华人、日本人、韩国人等等,都不算做南非公民。但是他们创造的GDP,却算作南非的GDP。于是,结果就是拿着全南非100%的劳动力创造的总GDP,除以南非剩下30%不到的白人人口。
还有一种算法,是按照人均收入来算。其实道理也几乎差不多,南非白人政府的做法,就是几乎把南非低收入阶层完全排除在外,只计算高收入的白人群体。
于是乎,这些鼓吹南非是发达国家的人们,给我们发明了一种让一个国家瞬间变成发达国家的方式!中国如何变成发达国家?只要把中国的前10%收入人群划为中国公民,然后剥夺中国剩下90%的人口中国国际,给他们在西藏、新疆边缘地方划出来一个所谓的国家,这样中国的人均收入就可以直追美国。印度如何快速成为一个发达国家?只要剥夺印度低种姓人群的公民权,只让婆罗门和刹帝利两个种姓的人成为公民,那么印度估计也可以迈入发达国家的行列。
造谣者们可以能会说:“计算人均收入本来就是只计算公民,不计算非法移民的啊,难道美国这些国家会计算非法移民的收入吗?”没错,美国等国家的确是不计算,但是别忘了,美国3亿5千万人口中,没有美国公民身份的人不到5千万,占百分之14%不到。由于我不熟悉美国统计人均收入的过程,即便咱们真的不将这些没有美国公民身份的人(这些人中除了1400万非法移民之外,剩下的还有很多是拿着各种签证合法入境,或者是拿着绿卡的人)的收入计算在内,这14%的人口的也不会对结果影响太大。但是南非呢,几个基础产业,制造业、矿业、农业里的人口70%左右不具有南非国籍,把这些人排除在对南非GDP的贡献之外,把这些人获得的收入排除在南非人均收入之外去计算人均GDP、人均收入,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这样一个所谓的“发达国家人均GDP”能说明什么?
更何况,是否是发达国家还要看教育普及率,基础设施建设等等,摊上这俩指标,南非就更别再想和发达国家沾边了。
我们来看一下网上另外一位高人从外债、外资角度对南非白人政权的经济状况的描述。
长期以来,南非政权穷兵默武,糜费巨资,财政连年赤字。为此只得高筑债台,以扩大财政支出能力。1955-1983年的29年中,外债超过财政赤字5000的年份达23年之多。俊1981年,南非国内总投资为243,26亿兰特,同年外国净流入资本就达26.96亿兰特,占国内总投资11%还多。这还不包括原有外资所获利润进行的扩大再投资。外国资本大量流入南非,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南非克服了扩大再生产资金不足的困难,使之有能力进行新兴工业和资本密集型工业的发展。其核电站就是法国财团帮助修建的。
6. 南非的经济是被曼德拉领导的黑人政权搞垮的吗?
“世界力量”说南非经济本来发展得很好,很快就要步入发达国家行列,结果1994年曼德拉一上台,南非经济马上就不行了。实际上呢?请大家来看南非经年济实际增长率(去掉通胀因素)的图,记录了南非实际GDP经济每10年的平均增速。
南非经济从高速增长到增速骤降,是从1970年代初就开始出现的问题,到了80年代,南非经济平均实际增速只有百分2不到了,到了1990年代的前几年,南非经济总量甚至出现了负增长。而早有研究表明,这样极低的增长速度,恰恰和南非种族隔离制度下,对黑人的极度压迫导致的黑人群体普遍低素质有关,以至于当南非依赖的低端加工制造业想要进行产业升级,需要雇佣大量有素质的劳动力时,要耗费大量成本。从中低端制加工造业往上发展的过程中,劳动力成本如果不能维持在一个低水平,那就是对升级的毁灭性打击。关于这点的详细论述,我就不在此做出展开了,具体请看清华大学经济史秦晖老师写的关于南非的文章。南非的济增速回升是在1995年,也就是曼德拉带领非国大上台后的第二年开始的。现在研究南非问题的普遍认可的是,南非政权在曼德拉这里和平过渡,是南非经济走出为期20年的衰退,走向复苏的转机。有一个小插曲就是,当曼德拉在1994年获得了南非大选胜利之后,南非股市大涨。
而自从曼德拉上台,到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以前,整个南非的经济增速是这样的:
上面一行是总GDP,下面一行是人均GDP
除了在98年前后收到金融海啸的冲击,其他时间基本都是稳定在3%左右的增长率,高于白人政权执政末期20年的的平均经济增长率。至少不能说是比白人执政时期更差的成绩。而黑人执政之后,南非的贫富分化情况还得到了改善,学发展经济学的时候每当提到 pro-poor growth 基本都绕不过南非这个典型例子。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看相关内容。
有的人说,你们不能光看数据啊,南非的工业、制造业可是在黑人执政之后全面崩溃啊,整个产业倒退啊。事实是这样吗?
且不说这些人自己根本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南非制造业在黑人执政之后倒退,更何况南非长久以来都是作为发展中国家中的一个热点被研究,有许多数据都可以证明南非的制造业并没有因为黑人执政而受到什么打击,真正的制造业停滞恰恰是白人执政时期产生的:数据显示,以1995年为基准,从1985年到1995年,南非的制造业(Manufacturing)总产值,年均降低0.8%,而1995年到2004年间,南非的制造业总产值年均增高2.5%。并且,南非的制造业出口状况在1995年之后有了较大的改善,制造业产品占出口商品的总额比例不断增加。而南非的出口情况如何呢?南非的出口额占GDP的比重从1985到1994年以年均3.7%的增速增长,而从1995年到2004你拿,该增速则为4.0%。试问,文章里造谣说的南非制造业产业萎缩在哪?制造业水平下降体现在哪?制造业水平下降居然能让制造业的出口以更快的增速增长?
还有人说,曼德拉等黑人在南非国内大搞金融等服务业,导致南非经济崩溃。
且不论说这话的人将金融业、服务业的发展视为洪水猛兽,可谓一点经济学常识都没有。更打脸的是,金融业、服务的发展提速,恰恰是从1970年代开始的,也就是白人政权执政的最后20多年。到了1984年,南非的年均GDP里,服务业所占的比重已经达到了59.1%。 恰恰是白人政权在意识到制造业增长有巨大瓶颈的情况下,才开始大力发展服务业。而在整个GDP的增速里,从1985到1994年,由服务业导致的GDP增速占总增速的95.5%。如果说服务业、金融业真的如他们所说是导致南非经济陷入困境的根源的话(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曼德拉领导的黑人政权最大的错误看来应该是没有扭转被他们吹嘘的白人政权执政时期制定的的错误经济方针。
7. 南非入常?南非世界第六强?南非曾经让世界5大常任理事国恐惧?
这是南非极右翼白人自己都不敢吹出来的牛逼,却被中国的谣棍们给大言不惭地说出来了。
首先从经济维度上讲南非完全不配。
“世界力量”的造谣文说:“至少在1960年时,南非的实体经济产业全球范围内,如果考虑到中国当时正在进行大工业建设,考虑到德国正在废墟中重建,日本正在复兴的话……南非的实体能力,仅次于美苏英法四强,在工业体系和经济上都强于正在挣扎崛起的中国、德国、日本等国。”
这点在网上早有驳斥
“西德1955年所占西方主要工业国的比重已达到9.3%,超过了英国,也超过了法国(4.4%)和意大利(3.3%)之和,仅次于美国(50.5%),居世界第二位。出口方面,西德自1959年起超过英国,居世界第二位。外汇储备方面,西德1950年仅有11亿马克,1960年猛增到320亿马克(注:卡尔·哈达:《20世纪德国经济史》,第204页。)至于其他的什么相当于一百多亿美元的黄金储备,对买贸易50年代年平均顺差22亿马克,60年代为87亿马克&就不用一一列举了。总而言之记住这样一点,西德通过50年代的经济奇迹,经济上稳稳的坐稳了资本主义阵营第二的位置——直到六十年代末被日本超越为止。德日这俩国家,汗毛都比南非大腿粗!加拿大,意大利啥的还没说话呢,南非也敢吭声?“南非的实体能力,仅次于美苏英法四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一大历史发明啊。”
但是把南非和德、日比较,实在是太抬高他了。咱们也不用跟中国、印度这样经济条件并不怎么样的国家去比,因为这帮造谣者会说你靠人口多欺负人;咱们也不拿日本、德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等国家去和南非比,免得他们找借口说我们拿发达国家欺负人(实际上这个时候正在复苏阶段的日本、德国的GDP已经是南非的好几倍了)。咱们拿1960年的墨西哥、巴西这俩发展中国家来和南非比比。根据Trading Economics的数据库显示,1960年南非GDP只有墨西哥的56%,只有巴西的50%。而这个时候南非的GNP只有他GDP的67%。也就是说他国土上生产出来100单位的产品,至少有33单位的产品都是直接进到外国投资者口袋里的。这样的比例像极了改革开放前二十年的中国。这说明此时的南非是一个极其依赖外资,正处在低端制造业阶段的国家。而咱们也没说那些在苏联复制下面快速工业化的东欧国家,没说在马歇尔计划下渐渐复苏的西欧国家,把他们算上,南非简直就往后排得没影了。
我们再看看在白人政权手中高速发展了20年,到达自己经济顶峰的南非吧。南非的GDP在1985年约合85亿美元。而世界上其他经济体呢?跟比较1960年代时一样,像美英法德苏等大国我就不说了,毕竟人家是老牌列强。就连被折腾了30多年,刚刚开始改革开放的中国,GDP都是南非的3倍多。印度,也有210多亿,是南非的2.5倍多。还是把南非和发展中国家比较吧。根据1985年世界各国GDP排名,墨西哥、印度尼西亚、韩国、巴西等等发展中国家,全都排在南非前面。香港这么一个小地方,GDP已经占到南非的1/3多。这还仅仅是那些能被计算GDP的市场经济的国家,如果算上苏联麾下的东欧国家(他们不是市场经济,GDP比较难计算),经济地位排在南非前面的发展中国家可能更多,当时的南非别说世界第6强,更别说什么入常任理事国了,其影响力能排到全世界前20都悬。
从政治维度上讲,当时的南非,就是美国的一个小弟而已。通过美国总统里根说过的一句话大概能反映南非的地位。李根说:“我们能够抛弃在我们曾经进行的每一场战争中站在我们一边的一个国家(南非),能够抛弃一个对自由世界十分重要的拥有矿藏的国家吗?” 南非对于美国是什么?非洲的一个小弟而已。明明在给五大流氓之一当小弟,当打手,却被说成南非力抗“五大流氓”,简直是痴人说梦。
造谣者说南非白人勒紧裤腰带自主研发核武器。实际上呢?南非的核技术发展离不开美英的帮助,因为当时美国希望借助南非制衡一下苏联以及其小弟古巴在非洲的影响。1957年,美国给南非提供了核反应堆以及反应堆所需的燃料,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1975年。之后,南非还向以色列、台湾等等政权寻求过核技术方面的帮助。所以说南非自主研发核武器,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南非后来参加安哥拉战争,也是美国为了遏制由苏联和古巴支持的“安哥拉人民解放运动”,利用南非对安哥拉进行干涉而已。而当美国觉得丈不用打了,1988年大手一挥,被造谣者吹嘘成“顽强抵抗常任理事国5大流氓”的南非就乖乖地签了和平协议撤军了。
那么南非在非洲的政治影响力如何呢?造谣者说:“南非成立了非洲多国运动组织,开普敦成为了非洲的政治中心!非洲各国的英豪均在此共商大事。二战后的南非,已成为事实强国!南非仅只需再坚持十年到二十年,南非就会成为非洲之王!”
实际上呢?南非究竟是不是强国咱们前面已经从经济层面给出了反驳了。而在非洲各国眼里南非是什么呢?有人反驳得好“非盟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反对白人殖民统治,接受南非为王?你怎么不说延安接受东京指挥呢?我看到的历史是坦桑尼亚(东非PLA都加入进来了,南非你怕不怕?),津巴布韦,莫桑比克,安哥拉,马拉维,莱索托,斯威士兰等九国组成了‘南部非洲发展协调会议’明确宣布通过地区合作来对付南非。”种族隔离之下的南非成为非洲公敌还差不多,非洲之王就别多想了。
至于南非的军事力量,我并不是一个军迷,这方面的了解不多,所以只能引用另一篇辟谣文的精彩辩驳,请大家给下面这位“自干五”鼓掌(虽然我是“美分”)。
南非和古巴在安哥拉打得有来有往,谁都奈何不了谁,虽说古巴背后有苏联,南非背后也有美国,而且美国还因此给南非提供了大量投资。和古巴这样的国家对刚都刚不过的家伙,军事实力会如何呢?
“南非的武力弱到什么程度?在古巴将卡卢克大坝完全摧毁同时炸毁两辆装甲车,另外还有十三名南非士兵被炸死的当晚,南非外长与安哥拉战争的调停人,美国人切斯特·克劳克通了电话,请他调节停火事宜。之后所有南非部队全部撤出安哥拉,另外,南非还同意允许纳米比亚独立。别再提什么五大流氓需要曼德拉当第五纵队了。古巴就能完成压制南非的任务。更况且美国的航母战斗群,苏联的滚滚钢铁洪流。南非的那点军力和五大流氓比起来拿就是渣渣,战五渣。顺便再提一句南非的军队以陆军为主,而即便是陆军在强大的时候人数也不满十万。就这么点兵,力抗五大流氓?请原谅我反复强调这点。这是因为我以中国为军事强国而自豪。而看到某些人将南非和中国相提并论。我实在是感觉耻辱啊。我兔一个军就能轻松横扫南非啊。”
南非的军事装备也大量依赖外部进口:
“例如。根据瑞典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的统计,在60年代,南非进口武器中的百分之四十四来自于法国,到70年代中期则上涨到超过百分之五十。而同期意大利占南非进口的百分之十九——看清楚了,连意呆利是输出武器给南非的重要国家。别就吹南非啥的力抗五大流氓的强大军工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吹的牛哄哄的南非装甲车,也是源自于南非购买了法国潘哈德(panhard)AML装甲车的生产许可证。除此以外,南非的战斗机也仰赖于法国供应——著名的幻影F1。此外也进口意大利的‘英帕拉’战机。”
“南非从以色列手中获得了战船。南非的的“库克里”(Kukri)空空导弹是美国响尾蛇导弹加上法国玛特拉公司的MatraX Magic系统和南非改装的混合物。南非声称“仙人掌”导弹是自己研制的,但事实上南非为了它向法国公司支付了近百分之七十的资金。南非的武器采购的大头用来向外界购买武器而不是国产兵器。这样的国家你说力抗五大流氓?”
8. 曼德拉一上台就决定放弃南非的核武器研制计划?
这大概是整篇文章中最低劣的谣言了。且不说原本造谣者那种“有了原子弹老子就是强国了”的论调相当无知,穷兵黩武造核武器,最后成了有核的弱国例如巴基斯坦之流,在大国眼里依然是没有分量的小角色。更何况南非的核计划明明是在1991年由南非的白人总统德克勒克亲手终止的,而曼德拉当时还在监狱里呆着呢。这样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东西都能造谣,这也真是跪了。
核武器销毁(dismantling)时间South Africa and weapons of mass destruction和曼德拉出狱时间Nelson Mandela。
9. 曼德拉被环保组织忽悠导致南非去工业化?
听听造谣者造的这段生动的谣言:“也就是这个关键时期,国际环保组织们上门了。表示南非已经是杠杠的发达国家了,应该注意保护环境,环境污染对人的坏处等等(这套说辞大家都听的太多了,我就不说了)然后,拿出了案例本来……让曼德拉看欧美国家的青山绿水。然后曼德拉被刺激了,发表演说去也……表示人民就应该生活在蓝天白云之间,青山绿水之中,皿煮的政府应该给人民谋取福利。南非群众一片欢呼……于是南非的去工业化开始。”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至少应该知道,在代议制民主政治体制下,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方针,应该是由议会主导推行的。像南非这样一个贫困的国家,议会的议员们背后的势力不是大资本家就是急需要提高生活水平的平民组织。南非缺青山绿水?就算曼德拉傻到要把工业全都毁了,还南非青山碧水,议员们都不用吃饭啦?资本家们也都不用吃饭啦?南非那一大堆黑人贫民不用吃饭啦?这些低素质的人再傻,一边是金灿灿的钱,另一边是自己摸不到的所谓良好环境,你觉得这帮贪婪的人们会傻到不选钱去选青山绿水?
再退一步讲,如果说去工业化就是南非的工业比例占全国产业比例不断下降的话,那根据咱们刚刚在经济部分给出的数据,南非的非工业部分——“第三产业”的增速,在1980年代开始就占据了南非经济增速的百分之九十多,而这个趋势,反而在曼德拉上台之后得到了减缓,降到了只有77%,也就是曼德拉这帮人,反而是在上台之后着重发展了南非的工业。
而这个去工业化的过程(这里指的是第二产业所占比例不断下降),其实是一个国家从发展中国家步入发达国家所必走的过程,看数据就知道,现在的中国实际上也正在经历去工业化。
如果对方说的,去工业化就是南非的工业倒退的话,那么根据咱们刚刚在经济部分给出的数据,南非的主要工业部分——“制造业”,增速最慢的时候恰恰是南非白人政权执政最后的二十年,年增速不到百分之一,有几年甚至出现的倒退,而黑人政权上台以后,制造业增速明显回升。
说具体点,咱们来看几个例子,让大家有更直观的感受,引用网上一位高人的答案:
先来看这样一个例子:由高草原钢钒公司等几家钢铁公司和南非国有的工业发展公司组成的财团,共同建设一个大型钢铁项目“哥伦布不锈钢工程”,于1996年2月开工,曼德拉总统出席了开工仪式。
大家应该知道如果一个总统专门出席一个开幕仪式,这说明对这样一个进程的全力支持,这像是被环保组织忽悠了去工业化吗?
再来看看南非的出口结构吧。
制造业的主要消费者是国内市场。制造业产品除满足国内市场外,出口比例逐年增长,1996年达到30%。非洲是南非制造业产品的重要市场。制造业产品出口中1/4左右销往非洲各国。制造业出口产品前10项依次为:钢铁、有色金属制品、食品、纸张和纸产品、工业化工产品、金属制品、机械设备、纺织品、汽车车辆及部件、交通器材。
1994年,南非矿产品出口占出口总值的百分之五十以上,到1995年下降到百分之四十四。到2000年则下降到百分之三十八。到2005年下降到百分之三十一。 南非矿业出口占总值下降,是因为制造业提升了。简单的出口矿物和出口自己工厂里生产出来的东西,哪个更工业化呢?一目了然。1993年制造业产品出口额占总出口额的百分之40.到了1995年就是百分之50.到了97年上涨到了百分之55.而到了2003年,制造业产品出口额占总出口额的百分之61。敢问一句,这是一个去工业化的末日降临了的国家所做到的吗?
再看看军工业,“世界力量”造谣称:“军工业被玩儿坏,南非从能制造飞机,到如今连个垃圾的遥感航模都要进口。”
南非以前是不是真的能造飞机,咱们在刚刚的军事部分已经讨论过了。这个大部分武器靠进口,而且连意大利都是他的重要供货商的南非,在曼德拉执政之后成了什么样子呢?
来看一则新闻:《非洲第一款自行设计制造军机日前首飞》2014年新闻:“AHRLAC“先进高性能侦察与监视轻型飞机”是南非军火业巨头帕拉蒙特集团为南非军方研制的一款固定翼飞机。作为非洲自行设计和制造的第一种军用飞机,AHRLAC的横空出世对于南非的航空工业及其防务工业来说,可谓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具有十分深远的意义。”
这是黑人掌权之后的事情。顺便,连中国现在都在进口南非的武器。
“中国向南非购防地雷车技术应对其过万的需求”
细品中国采购南非RG-31防地雷车
据美环球战略网11月30日报道:一家名为MLS的南非公司(MLS:微波着陆系统)正准备向中国出售11辆防地雷反伏击车(MRAP)。在南非的坚持要求下,中国的购买支出还将包括这些车辆的技术转让费。报道称,中国之所以答应南非的要求,是因为他们知道南非认为中国购买车辆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获得相关技术。
南非RG-31防地雷车近年来在加拿大和美国军队中受到追捧,它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战场中表现优异。除了OMC公司的RG-31防地雷车外,MLS公司的产品也性能优越,中国近期也批量购进了一批该公司产品。
咱们再来看看,南非的核工业。在白人政权1991年放弃核弹之后,南非的核技术被运用在核电站方面。而且,尽管遭到绿色和平组织反对(不是说环保组织忽悠了南非吗?),南非依然大力发展核电。
南非国家电力公司(ESKOM)是世界上第七大电力生产和第九大电力销售企业,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干冷发电站,供应南非95%和全非60%的用电量,而他们所控制的南非核电站所发的电占南非百分之五。南非的核电站依然在运转。而且南非能源部还曾经宣布,尽管遭到“绿色和平”等环保机构的反对,南非仍将大力发展核电。
看了这些事实和数据你们还觉得南非工业在倒退,南非黑人政权在主动地放弃自己的工业?
10. 黑人真的懒惰、无能吗?
以下引用孙红旗副教授的论文:
“黑人民族的传统生产和生活方式同样受到新兴的工矿业的冲击,尽管被剥夺了大部分生活资源,但他们凭借着勤劳和智慧,对市场经济的反应比一些布尔人还快,在英布战争前,黑人的商品经济已足以与布尔人相竞争,尽管还受到诸多限制。结果阿非利卡人(即布尔人,他们脱离了荷兰王国,称自己为阿非利卡人)嫉恨而又惊恐地发现似乎在一夜之间南非白色的地图上出现了许多非洲人自营农场的“黑点”。这意味着他们“在战场上得到的成果有可能在市场上丢掉”。
一方面是贫穷的阿非利卡人(即布尔人,他们脱离了荷兰王国,称自己为阿非利卡人)流落街头,无所事事;另一方面,在经济结构变迁和阶级分化过程中富裕起来的阿非利卡人(布尔人)在进行资本主义农场经营时又严重缺乏劳动力,尤其是在英布战争结束后的一段时期;主要由英裔和外国资本家经营的矿场更因在英布战争期间黑人劳动力大量逃走而产量剧减,而恢复和扩大金矿生产的关键就是要有足够的劳动力。尽管原本铁板一块的阿非利卡人(布尔人)之间也出现了分化,因为英布战争而使有些人无家可归,一些人成为“拜旺纳”(bywoner),还有一些人成为“白旺纳”(bewoner),③更有高达20-30万的“贫穷白人”流落街头,……“肤色优越”……他们显然不可能成为可靠的劳动力源泉。
从黑人情况看,一方面,一些黑人凭借良好的悟性和勤奋劳动,积累了一定数量的财富,然后便开始购买土地,特别是在德拉肯斯堡山麓和德兰士瓦西部地区,黑人纷纷购买布尔人在英布战争中丢弃的地产,独立进行商业化经营。南非土著事务委员会在1903年提出的一份报告中说,“土著开始购买约翰内斯堡附近的土地,以生产供应兰德矿区的食物”。[5](p.890)在1913年土著土地法颁布以前,非洲人以集体或个人名义先后在保留地以外购置了100多万摩尔根(约合100万公顷)的土地。1904年,德兰士瓦大约有13万黑人耕种的是自己的土地,1912年这样的土地共有112万英亩,[6](pp.127-129)约有12.3万名黑人住在私有土地上。不知不觉之中,一个不依赖白人农场和矿山而独立经营的、比较稳定的非洲自耕农阶层,悄然出现在南非土地上,其中有些人正在朝着资本主义富农的方向发展,并很快在经营水平上超过了那些“高贵的”穷困潦倒的白人。
这篇文章详细论述了,在1913年,南非通过了《土著土地法》(The Native Land Act No.27 of 1913)之前,南非有许多黑人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土地,即将成为富裕阶层。然而1913年,白人把这些土地都抢了回去。
1913年11月27日,南非国民议会正式通过了《土著土地法》(The Native Land Act No.27 of 1913)。它明确规定:划定非洲人保留地的范围,禁止非洲人购买、租佃或占有保留地以外的任何欧洲人土地;禁止继续采用货币地租和分成制地租;在欧洲人农场上使用土地只许采用工役地租的形式,佃农每年必须为农场主服徭役90天以上;禁止非洲人在欧洲人占有的土地上进行任何独立的经济活动。
如此,随着金矿开采而逐渐崛起的黑非洲最早一批自耕农和佃农阶层,刚刚诞生不久就被《土著土地法》所赋予白人的种族主义经济特权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就是我们勤劳勇敢的布尔人,”公正“地对待黑人的方式。
而作为资本家,矿主,是如何评价布尔人和黑人的呢?
对于矿业公司而言,雇用非洲人从事半技术工种显然更为有利可图。一位矿业工程师指出:没有理由怀疑这一点,土著人在各种岗位上变得更有技能。土著人在工作的同时可以得到足够训练,雇主自然愿意让廉价的土著人取代高工资的白人工人。[7] 1916年矿业中非洲人的雇佣比例与白人工人相比上升17%。……
20世纪初期南非劳动力市场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一方面农村剩余的阿非利卡人持续涌入城市造成白人劳动力供给不断增加,另一方面白人劳动力的高成本导致劳动力市场对白人劳动力的需求不断缩小,城市随之出现大量白人失业人口——“穷白人”。1918年穷白人占整个阿非利卡人总人口的1/4,而阿非利卡人又占白人劳动力的75%。
结语,曼德拉的功绩被传扬得很广,我在此就不赘述。不过我觉得秦晖老师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可以比较形象地体现出曼德拉的主要功绩功绩–种族和解:”1994内世界最残酷的事是卢旺达大屠杀和也门内战,然而仅仅半年前,如果有人也举出也门、卢旺达与南非三国,哪一国最可能发生内乱,也许大多数观察家都会说是南非。“ 但最终,南非获得了和平和希望!
传送门:曼德拉执政后的南非出现了严重的社会问题或倒退吗? – 历史,排在前面的答案全都是谣言。净化知乎人人有责。
后记:下面评论里很多人问我南非的近况,这是个很大、很有意义的问题,因为南非自从08年金融危机遭受重创之后似乎一直没缓过来,15年预计的GDP实际增长率只有2%,而现在南非出台的种种保护黑人就业的法规也引起了一些争议(虽然比起白人政府当年歧视黑人的制度友善得多得多),艾滋病蔓延也是个大问题。要我说,目前国际经济环境下,南非的前景并不容乐观。不过,要细讲、分析这个部分,和我所做的事实层面的辟谣并无关联,本人由于精力有限,也暂且不另开新篇讨论这个问题。大家可以打开以下这个专访,通过对南非白人政府最后一任总统德克勒克(原子弹计划就是他宣布终止的)的访谈,了解一下南非目前的社会状况和社会问题。当然由于立场原因他说的不能全信,请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凤凰卫视专访德克勒克,精彩不容错过! 完美(中国)新闻中心
“南非这两天都骚乱啦,你来黑一黑南非。”——记一次严肃旅行 因为很多朋友问到南非近几年的状况,我加上了由一位叫 “ 剑之初 ” 的朋友提供的链接。里面比较生动地描述了南非现在的情况,包括非国大的腐败问题,以及逆向种族主义等等。当然,其中作者认为曹长青等人的谣言是真实的,以及中国快要完蛋了这些边角料的东西,不是咱们要讨论的重点。
引用:
1. 特别鸣谢:《150116看来得把南非的真相告诉大伙了》,作者:火绒草帽徽
我的文章中大量借鉴、引用了这位仁兄的文字和数据,尤其是在军事部分,这位仁兄对于”世界力量“所写的谣言进行了一个非常全面的批驳,可惜由于篇幅太长,结构有点散乱,平台不够,并没有如谣言文一样传播那么广。我这篇文章也算是对这位仁兄的文章的一个宣传,大家可以把这篇文章搜来看。
2. 《南非的启示》,作者:秦晖,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
3. 《列国志 南非》作者:杨立华,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4. Economic Growth in South Africa since 1994, Stan Du Plessis & Ben Smit
5. South Africa, Rita M. Byrnes, ed. South Africa: A Country Study. Washington: GPO for the Library of Congress, 1996.
6. Policy Change and Economic Growth: A Case Study of South Africa, David Faulkner and Christopher Loewald
7. 《南非白人政权的“分别发展”图谋和“黑人家园”的设立》, 孙红旗, 历史学博士,徐州师范大学亚非研究所副教授
8. 透视南非白人政府对劳动力市场的干预(1900—1945),刘 兰,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
主要数据来源: Trading Economics
《人民的英国史》节选
(写在前面:右派们天天鼓吹的英国的“自由传统”,纯属无耻的谎言,任何国家都没有什么自由传统,英国也一样,所谓的大宪章和“光荣革命”,不过是封建领主内斗和早期资产阶级夺权罢了,和自由或人权都毫无关联。至于所谓的宗教改革,更是新权贵们和老权贵们之间的内斗而已。当然,资本主义本身就是反人权的。)
五、大宪章
虽则自诺曼征服到1200年,是国家权力日增因而做为国家元首的国王的权力也发达起来的时期,可是这种发达仍限于封建制度特性所要求的各种条件以内。没有一个国王想建立独裁权力;封建的契约体现着阶级势力的现有平衡,它的界限虽不明确,却为人所共知,也没有一个国王希望越过这些界限。大家承认,国王有一定的权利和义务——有维持治安的义务、有率领军队作战的义务、有保障封臣占有采邑的义务,有征收一定捐税的权利、有要求封臣服一定兵役和做出其他贡献并且以土地的最终所有者资格受他们敬服的权利。同样,封臣也有他相应的权利和义务。详细说来,他所交纳的捐税只限于指定的时机和数额,他死时,交了照例的费用以后,准许将他的采邑传给他的继承人。
仅次于这些权利的,就是为佃户开法庭的权利,这种法庭是个重要的财源。虽则如上文所述,王家法庭已在牺牲私人裁判权而扩大它们的范围,可是这事做得审慎周详,不用强迫手段,而只是提供效率显然较高的机构。
作为最后手段,诸侯仍有背叛的权利。如果国王无耻地破坏封建契约,并且一切纠正均归无效,诸侯就可以抛弃他对国王的效忠,用战争来强行自己的权利。这永远是无办法中的权宜办法,并且在王室力量最大而诸侯力量最小的英国,这儿乎是毫无希望的。当王室得到其他阶级和其他阶层人民的支持时,例如1095 和1106年,甚至最强大的诸侯联盟也不能击败王室。
安茹王朝最能干、最横暴的君主约翰,确企图越过王室所能要求而不破坏封建契约的权限。他以习惯所不许的方式,在习惯所不许的时机,征收额外的费用和附加捐;他不经法庭的裁判就没收封臣的田产;他任意把诸侯法庭的案件调到他自己的王家法庭。总之,他不尊重法律或习惯。他的行政机构直接威胁诸侯的权利,实际也威胁一切自由人民的权利,就是说,威胁一切从事于使封建国家维持有效而合用的秩序的人们的权利;我们须永远切记,封建国家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使农奴和贫苦农民大众安份守己。他这种新作法不仅限于诸侯方面。教会也受到同样的待遇。两世代以来日益意识到其自治权的城市,也被迫缴纳一切新捐税。
结果是,王室脱离了它从前最有力的支持者阶层而完全孤立。约翰特别不幸的是,他攻击教会的时候,正当教会在一位超群政略家教皇英诺森三世当权的时候,是教会的一个非常强盛的时期。——一他于
尽管这样,如果约翰的对外政策不遭失败也许能如愿以偿。他与他的侄儿阿瑟争继位,于是对法国作持久战。他一个又一个地失去他父亲曾掌握的领地,连诺曼底公国也在其内。诺曼底一告失陷,英国许多诸侯就丧失了极大的祖遗田产。从他们的眼光看来,约翰没有履行他的第一义务,即保卫封臣所有采邑的义务。同时,他们的国外领地既已失去,他们更惴惴不安,要保住他们在英国所仍有的领地。
在这已失去诸侯拥护的时刻,约翰又因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职位补缺问题而卷入与英诺森三世的直接争执。英诺森不顾国王指定的人,并且违反既定的习惯,竟任命斯提芬· 郎顿为大主教,并且为了厉行这种任命,禁止英国的宗教活动。他紧跟着宣告把约翰逐出教会并且不许他为王,同时劝告法兰西王和苏格兰王对他开战。约翰组织了一个包括佛兰德和德意志皇帝的反联盟。在1214年的布汶一战,他的军队大败,英国的诸侯拒绝作战。甚至他终于向英诺森表示屈服,也不能再得英国教会的拥护,郎顿仍作诸侯叛变的首脑。
约翰是孤立的。往昔王室与贵族斗争,常以民军为制胜之具,现在他甚至不能发动民军。由这事本身看来,可见反约翰的运动是有点人民运动的性质。他勉强屈服了,1215年6月15日,在兰尼梅德地方,他接受了诸侯列入大宪章内的要求提纲。
人们把大宪章看做英国史的转折点,这是对的,但所持的理由,却几乎总欠正确。大宪章不是个“宪法”文件。它没有体现“无代表则无权课税”的原则。它没有保证议会政治,因为当时还没有议会。它没有规定陪审裁判权,因为事实上陪审团是诸侯极力反对的一种王家机构。
大宪章的真实作用,是详述约翰如何逾越了他作为封建宗主的权限,要求停止他那种非法的行为。它坚决主张对商人不许任意课税,这是诸侯与伦敦公民联盟的标志。在其他方面,例如削减国王法庭权力的企图,这个宪章却是反动的。它最著名的一条宣称:“除按照同等人民的合法裁判和按照国家的法律外,不得对于一个自由人加以逮捕或监禁或强取财产或逐出境外或任何方式的杀害,我们也不得加以侵犯或拘捕”,但绝大多数的人民还处在农奴的地位,“自由人”一辞使他们不能享受这条法律的任何利益。以后农奴制没落,这个条文才取得新的意义和重要性。
比个别提出来的要求更为重要的条文,就是设立二十四位诸侯组成的常设委员会[据其他一些英国史著作所述,这个机构是由二十五个诸侯组成的。——校订者注] ,来监督约翰是否遵守诺言。这个条文的真正企图是创立一个机构,以使人不必采用公开叛变的手段(这种叛变只有在1215年那种罕有情形下才能成功), 或者,即使到了最坏的地步,也可以保证在尽量对诸侯有利的情形下发动叛变。这个特别策略不大有效,可是它确开辟了一条新路,诸侯们循此路线,就能以一个阶级而不以个人资格来作政治的斗争。这个策略也开辟了新兴阶级加入政界的道路。它也造成议会的发展,作为先是贵族而后资产阶级所借以保障其利益的工具。
诸侯们一经分散,约翰就立刻否认宪章,集合军队。诸侯们的答复是宣告废掉约翰,请法国国王的儿子路易即王位。跟着来了一场内战,到1216年10月,约翰身死,内战始停。他的儿子亨利只有九岁,路易的拥护者不久就投归这位幼年王子。王子即位,彭布鲁克伯爵威廉· 马谢尔和胡伯特· 德· 柏格领导一群诸侯,用他的名义掌理政事。在亨利未成年的长时期中,大宪章的原则渐被承认为法律的基础。‘在以后几世纪里,自亨利三世至亨利六世,每一国王都郑重地重新确认大宪章。
大宪章后来的历史颇为奇特,并且可分为三段。封建制度衰落的时候,它不再有明显的实际用途,于是归于遗忘。都铎王朝的资产阶级与君主政体有极亲密的联合,不愿抑制它,而贵族的势力又在玫瑰战争中被摧毁。莎士比亚写他的剧本《约翰王》时,从没有提到大宪章,很可能是从没有听到过大宪章。
在斯图亚特王朝统治之下,资产阶级进入革命时期,大宪章才又被发现出来,但因它是用封建的术语制定的,所以全被误解,被用来做为议会权利的一种根据。人们固守这种认大宪章为民权基石的看法,经过十九世纪的大半时间,没有改变。只是到了最近五、六十年间,历史家才用批判的眼光把它当作封建的文件来考查,才发见了它的真正意义和重要性。
正因为大宪章标志着封建制度发展的极峰,并且极准确地表现着封建阶级关系的性质,所以它也标志着社会已转到这些关系以外的变迁。它既是个结局,又是个出发点。在取得宪章上,诸侯们得到极大的胜利,但也须付出代价,即他们采取了不属于严格封建方式的行动,造成他们自己内部的和对其他阶级的新联合。
四 1688年的妥协
1681年的各种事件,乍看起来,似乎是一场圆满而胜利的反革命,把长期议会、内战和共和国的成绩一扫而光,而这些事件的继续发展似乎证实了这种看法。继胜利之后,查理二世改组地方行政机构。处处以托利党人代替辉格党的治安法官,辉格党当权时,克拉伦登法典已有些作废,现在又复力加执行。托利党被选充伦敦郡守等要职,而因为郡守有选择陪审员之权,这就使政府确有把握,能把任何被传讯的辉格党领袖判决有罪。沙夫茨伯里、罗素、阿尔基农·悉尼和其他辉格党人开始作武装抵抗的计划,同时旧日克伦威尔部下的一群军人也打算暗杀查理二世和詹姆斯[我们很有理由认为这个所谓“莱好斯阴谋”(Rye House Plot)自始就是煽动者制造的——作者注]。沙夫茨伯里觉得没有成功的希望,并且恐怕被捕,于是在1682年11月逃往荷兰。在次年6月间,两桩阴谋都被人密告政府,阴谋的首领连罗素和悉尼在内都被捕获处决。辉格党的支持者被迫一言不发,甚至在伦敦,拥护教会和国王的徒从也一时控制街巷。现在沙夫茨伯里派完全消灭,因而任何反对王室的联合行动的最后可能性也跟着完全消灭。
在1683和1684两年间,托利党进攻辉格党最后的根据地,很各自治城市。他们宣布伦敦市违反特许证上的规定,于是把它的特许证没收,只有以使王室控制市政会为条件,才发还特许证。许多地方城市不待有更坏的遭遇,就赶紧把特许证交出,而其他城市也在种种借口之下被撤销凭照。他们在约克所用的借口,说约克“市长不准持有国王荐书的一位江湖医生在该市搭台卖药”,或许与用在其余大多数城市上的借口并无二致。因为市自治会大半选举议会议员,所以查理二世现在可以确信,如果有一天他需要召集议会,他一定有个托利党的下议院。辉格党溃散了,并且似乎是消灭了。
然而这个反革命却不象它外表上那样圆满和坚固。辉格党在富裕商人中的社会基础其实是空前强大的。自1660至1688年期间是商业扩展一日千里的时期。英国与葡萄牙联盟并且与西班牙及其属地建立较为密切的贸易关系,结果替英国货物开辟了新的市场。北美殖民地和西印度的种植园不断发展,提供市场和原料,同时东印度公司不但成为一个重要商行,而且成为英国国内政治的一个力量。由于对各处殖民地的剥削,辉格党的商人已获得大量积累的资本。
查理二世在追求专制主义中所能纠集来作他后盾的社会力量虽然不小,但他们并不是绝大数量资本的支配者。由于路易为了他自己的政治理由而预备给予查理二世的补助费,王室暂时而偶然地能自立了。但这种补助费不是可以无止境地依赖的,并且最拥护王权的议会也不会准备给王室充分的收入,以保持专制政体所需要的常备大军。实际上,乡绅的保守主义和没有远见,使他们不能领会当时正在发展的复杂国家组织那种日增的需要,所以差不多总是特别吝啬。政府迟早必有一天不得不恭恭敬敬地求助于伦敦的财阀,而财阀则非有条件不肯施助。
这所以没有成为事实,是因为詹姆斯力求使反革命迅速进行,超过拥护他的托利党人所准备达到的速度和限度,以至给辉格党以有利的机会。由于他企图在英国恢复天主教,他不得不依赖国内最反动分子的支持,即耶稣会士和较为卤莽和短见的天主教绅士的支持。他的企图甚至不为大部分的天主教徒所欢迎,他们预知这事必归失败,而失败就使他们陷于较前更坏的地位。
这企图所以更不容易成功,是因为它正值1685年法国取消南特敕令,使胡格诺派不能享受有限的信教自由之时。南特敕令取消以后,继之以酷烈的迫害,几十万胡格诺派教徒拚命逃走,散到整个西欧各地。其中有五、六万人移居英国,差不多全是熟练的工匠。他们是丝织工人和帽匠、造纸匠和玻璃匠,把他们的工业技术和添枝加叶的天主教暴行故事一齐带来。不久以后,就有个一般的信念传播开来,以为全欧洲都在酝酿着一个共同毁灭新教的阴谋。反对詹姆斯的运动所以那样广泛和激烈,大部分是当时法国局势所造成的结果。
可是当詹姆斯二世即位之初,情形还很顺利,议会因以往王室对市自治会的操纵而满布托利党议员,慷慨地通过预算。但第一个攻击是从左翼来的。在英国和荷兰,都有人计划以蒙默思公爵为首的起事和同时在苏格兰的登陆。那些曾支持平均派的阶级,以及二、三十年前习于视王室为天主教和社会反动的工具的阶级,都把他们的希望集中在这次起事的成功。
7月间,蒙默思登陆于莱姆里季斯的时候,他从雇工、小自耕农尤其是西部织工方面,受到自凯特时代以来英国任何地方所未尝见的热烈欢迎。当时西部的呢绒业因与爱尔兰的低工资和贱羊毛相竞争而陷于不景气,织工自发的拥护可能与此有关,但显然那时也有个新式的群众政治运动。在象征往日平均派的绿色旗帜下,蒙默思进趋内地,所过之处,拥护者日增。
然而不久就明显了,这些拥护者仅属于一种人。辉格党的大富豪没有一个响应蒙默思,绅士也很少,这种缺乏热情实是这次起事的大众性直接造成的。辉格党最后发生了叛卖行动,他们的代表奥伦治君威廉派遣驻在荷兰的英国军队回英平乱。遭到这种破坏,蒙默思的起事注定失败。可能拥护他的大中心位于伦敦四围的半圆形地带,汤顿区与这地带的关系是个孤悬在敌境或中立地区内的地方。辉格党既不支持蒙默思,政府就能牢固地控制伦敦及其周围各郡。
起事群众进趋布里斯托尔,为一支强大的政府军所逐回,退到布里季沃特。在这里,他们企图出其不意地夜袭塞季木厄的敌营。企图失败了,而袭击的优势一经消失,这些缺乏训练的、武器恶劣的农民和织工,与一支统帅中有两位名将约翰·丘吉尔和帕特里克·萨斯菲尔德的军队相抗,实在是毫无希望。他们作战很英勇,但终于溃败,被王家骑兵踏死或枪杀。接着就是追捕起事余众,在血腥的巡回裁判所里,被处决的有几百人,被流放到西印度群岛种植园的为数更多。蒙默思本人也被捕获斩首。
政府甚至利用这次事变,作为扩充常备军的借口。在复辟的时候,克伦威尔的队伍,除少数警卫队外,都迅速地被解散了。以后政府招募了儿支卫戍丹吉尔的队伍,在苏格兰又经常保持着一支二万人的军队。但查理二世每次想在英格兰驻一支常备大军,都遭到强烈的抵抗。现在詹姆斯二世把兵力扩充到三万人左右,为了威吓伦敦,在杭兹洛荒原驻扎了一万三千人。
与法律的规定相反,这支军队尽可能用天主教徒为军官。兵士绝大多数不是天主教徒,因而想使他们改教的笨拙做法,只激起他们的愤怒。詹姆斯二世派驻爱尔兰的总督提康内尔伯爵却能成立一个天主教大军。
现在詹姆斯二世开始用天主教徒代替国教会里托利党的牧师,重建为长期议会所取消的高等法院,任命天主教徒为官吏,甚至为主教。他觉得,天主教徒仍苦于依法无权参政,甚至他那托利党的议会也不会同意消除这种状况,于是他决心特别行使他的王权,加以消除。在1687年和1688年的4月,他两次发布信教自由令,停止一切使天主教徒不得充文武官吏的法律。为了争取新同盟,解禁令也把非国教徒包括在内,但旧日清教徒畏俱和厌恶天主教的心情非常强烈,并且信教自由显然被利用为造成政治上解禁的工具,所以非国教徒不为所动。
詹姆斯二世命教士在礼拜堂内宣读信教自由令,国教教士不肯实行,并且得到主教的支持。当七个主教被捕,经审讯而被释放的时候,他们与以前的上议院主教团不同,成为伦敦清教群众的英雄。从前查理二世以其较锐敏的政治眼光,认为只有托利党乡绅的支持仍可作为专制君主政治的基础,所以争取他们,现在詹姆斯二世既与英国国教会破裂,也就是与托利党的乡绅破裂。因此,失败是绝对无疑的。
因蒙默思失败而获利的毕竟是辉格党而不是政府。这次失败毁灭了左翼,于是他们能平安无事地发动一个革命,一个正因为没有大众参加而后来可称为“光荣”的革命。推翻詹姆斯二世和斯图亚特王室,而詹姆斯二世出走以后又绝不会使国内产生一个使穷人向富人提出不便要求的共和政体,这是件安全的事。
辉格党和托利党联合起来与奥伦治君威廉进行谈判,到了6月30日,一群首要贵族给他一封邀请书,约定积极援助他反对詹姆斯二世。在整个夏季,威廉集合舰队和陆军,焦急地守候着,以防路易直接进攻尼德兰而使他不能开航。詹姆斯二世和他的大臣在进退上犹豫不决,最后到了11月5日,威廉在托尔湾登陆,未遇抵抗。詹姆斯二世的拥护者一个个地逃往海外或投归威廉。一个名叫约翰·丘吉尔的投归威廉,大概有决定的作用,他在军队里已是个最有势力的军官,不久以后,就成为更著名的马尔博罗公爵。没有军队,詹姆斯二世就无法可想,到了12月,他逃走了,威廉的力量却在进趋伦敦时日益强大,于是威廉成为唯一可能的现存权威。
2月间,一个协商会议开会,请威廉和玛丽共即王位。会议宣布自己为议会,进而在“权利法案”中,规定辉格党富豪和资产阶级乐于让君主制度继续存在的条件。事实上,国王不得再控制军队或审判官。他尤其不得废除法律或停止法律的执行。财政管理权永久归于议会,议会至少须每三年召集一次,并且每次不得存留三年以上[1716年,辉格党把议会的寿命延长到七年,因为如在当时办理选举,大概就会造成托利党的多数。1911年,议会的任期定为五年,但任何议会无限延长自己的寿命是无法预防的事,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就是如此。——作者注]。在这些条件之下,辉格党变成忠实热烈的君主主义者,因为现在的君主政体是他们的君主政体,并且依赖他们而存在。这是他们异于托利党之处,托利党反而觉得他们的存在有赖于君主政体的存在,所以他们给与支持时,条件远较宽大。
马克思说:“‘光荣革命’,把地主、资本家这些谋利者同奥伦治的威廉三世一起推上了统治地位。他们开辟了一个新时代,使以前只是有节度地进行的对国有土地的盗窃达到了巨大的规模。这些土地被赠送出去了,被非常便宜地卖掉了,或者被用直接掠夺的办法合并到私人地产中去了。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丝毫不遵守法律成规的情况下完成的。用这种欺骗的方法攫取的国有土地和从教会夺来的土地,既然在共和革命中没有再度失去,就构成现今英国寡头政治的贵族领地的基础。市民资本家鼓励这种做法,为的是把土地变成纯粹的商品,扩大农业大规模生产的范围,增加来自农村的不受法律保护的无产者的供给等等。并且,新土地贵族又是新银行巨头这一刚刚孵化出来的金融显贵和当时靠保护关税支持的大手工工场主的自然盟友。”[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载《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23卷,第791一792页。——译者注]
1688年的“革命”使辉格党在下一世纪,除几次短短的间断外,掌握中央政治机构的控制权。为了行使这种控制权,他们迅速发展出必要的财政机构和相应的政治方法。然而他们的胜利并不圆满。他们不得不让托利党乡绅掌握乡村地方政府的控制权,这就造成十八世纪很多政治冲突所围绕的双重体制。
当时荷兰正进入与法国长期作战的时期,威廉只要能取得英国的财力和人力以供抵抗法国之用,他本人就准备接受任何条件。但在这些资源可供利用以前,他先要巩固他的政权,不但要巩固他在英格兰的政权,而且要巩固他在苏格兰和爱尔兰的政权。1689年,詹姆斯二世在爱尔兰登陆,在这里,他有一支现成的军队,并且不难煽动本地天主教徒对新教徒“驻防军”举行民族起义。
1690年7月,威廉在博因河一战击败詹姆斯党的军队,1691年10月,爱尔兰最后的将军萨斯菲尔德在一次辉煌而无望的挣扎之后,在利默里克投降。作为投降的一个条件,威廉许给爱尔兰天主教徒以信教自由,但他立即背信,通过剥夺他们一切公权和信教权的苛酷刑律。爱尔兰再次被征服以后,接着又来一次土地的没收,最受其利者是威廉的荷兰籍宠臣班廷克勋爵,自此以后,英国人比以前更公开地拿这块地方当作专为英国资产阶级利益而存在的殖民地,比以前更残暴地加以统治。
苏格兰人不甚反抗地接受了新政权,高地区的起义开头在基利克兰基获得一次胜利,以后就逐渐消灭。拥护国民誓约的低地区极其喜欢詹姆斯二世的被逐,到1692年,不列颠群岛全境己无人反抗威廉的统治权。在下一时期,我们注意的中心由国内政治转移到对法国的斗争和导致产业革命的经济变化。
三、土地革命
观察任何历史时期的时候,如果太坚决地注目于将来,或太固执地注目于过去,同样会使我们陷于错误。在十六世纪那种显系过渡的时期,当封建特征与资本主义特征错综拥挤在一起形成一个既非封建又非资本主义的整个世界时,尤其如此。以上两节所叙述的,并不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形成,而是一些必然产生资本主义社会的条件的发展,即商品在生产和销售上的自由市场的创立。最关重要的自由市场无过于土地和劳力的自由市场,而当时在英国,农业仍占绝大的优势,所以两者互为因果。
封建农业大部分是集体农业,其基础为互助耕作和共耕公田,二者都是远古部落时期的遗物。这种集体农业不能直接过渡到资本主义农业,我们已提到十五世纪的自耕农业是由庄园瓦解而来的过渡形式。农民阶级必先个体化了,分裂成为孤立而无保障的单位,而后才能再合成一群参加资本主义生产的工资劳动者。都铎时代圈地运动的重要性即在于此。
圈地并不是新现象。自黑死病时期以来,这事就一直在进行,并且十六世纪上半的圈地速度是否大于十四世纪中叶,尚属疑间。圈地并没有实行于全国一切部分,并且任何部分也没有把土地完全圈起。许多土地直到十八世纪末年仍行公田制。然而都铎时期的圈地具有决定的重要性。土地由公地到圈地、由耕地到牧地的量变继续进行到这时,就取得普遍强夺农民土地的质变性质。这个转变恰发生在人口增加到五百万左右之时,五百万人口可认为是土地在固有的生产方式之下所能赡养的最高额。在这种情形之下,往日也许几乎无人注意的规模的圈地,势必掀起广大的社会变化。再者,这些转变也与物价开始高涨同时,其原因是贵金属流入欧洲,以至到了本世纪末年,利润倍增而工资却几乎减半。都铎后期的“繁荣”实际上是财富由劳动阶级转到少数商人和农业资本家阶级之手的绝大转移。物价高涨又促使人赶快圈地,因为现在土地的价值突飞猛进。地租和工资远落在物价之后,以至农业家要不发财,也儿乎不可能。
莫尔在他的《乌托邦》里曾以无比激动的心情,详细地描写圈地的结果说:
圈地所造成的无地者和无产者大军,又因另外两群人加入而数目大增,一群在本时期初期加入,一群在将近中期时加入。玫瑰战争以后,亨利七世着手解散大贵族所雇用的家兵队,这是预防内乱续起的必要政策。他所以能在这事上达到成功,一部分因为贵族们为长期战争所削弱,不能作有效的抵抗,一部分也是因为国家既已不那末纷乱,贵族既转向和平地经营其田产,他们自己也认为这些家兵队是多余之物,是应该尽早消除的一笔浪费。
这些被遣散的家兵形成失业者中名声最恶劣的一部分。他们多半是骄傲的、徽惰的、摆空架子的恶汉,在田产被夺的农人尽可能设法寻找新工作的场合,这种恶汉自然变成盗匪。正是由于这些人,使为对付乞丐而制定的野蛮法律,有了借口。
1536和1539年解散寺院使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于是第三批失业者又潮涌而来。僧侣本身大半得有恩捧,但人数远较众多的寺院仆役却没有那末幸运。寺院的解散与圈地运动的关系从未得到应有的重视。所谓寺院不圈起它们田产上的土地,是不确的。据现有的材料证明,在这方面,僧侣和俗人地主并无分别。实际上寺院土地大部分已由地方绅士承租或经理,僧侣只是纯粹领受地租的寄生虫。但在寺院解散以后,其土地大部分落在一种新式地主之手,他们已积累大量资本、廉价收买这些地产而想尽量加以剥削。教堂土地的新主人是带头人,给较为保守的邻人一个他们所愿仿效的榜样。
因为这一切原因,十六世纪上半的英国面对着大群失业者无工可做的问题。过了相当时间,他们或他们的儿女为新兴的呢绒工业或城市商业所吸收,但这是个缓慢过程,政府无法使它加速。他们试用两种补救法,一种是制定法规阻止圈地,一种是制定残酷的刑律对付受圈地之害者。两者无一证明有效,这些法律的三令五申就表明它们的失败。早在1489年,就有一个法规禁止毁坏那些至少带有二十英亩土地的房屋。另外的法规企图规定耕地与牧地的比例,或企图限制一个农人可以饲养的羊数。一切所以都被置之不理或规避,实因有最好的理由,即负责执行这些法律的人们,治安法官,就是享圈地利益的实际地主。总之,新兴的资本主义在有意或无意中所需要的,不是自由而繁荣的农民阶层——培根所谓“使耕犁掌握在所有者手中”——而是“人民群众处于奴隶地位,使他们本身转化为雇工,使他们的劳动资料转化为资本。”[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载《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23卷,第788页]
为达到这个目的,那一串对付失业者的刑律,虽或无补于失业,却较为有效。1536年,法令规定,“强壮的游民”应处刖刑,犯这罪三次的应.处死刑。1547年,任何人拒绝工作,就判归告发人为奴。主人要用鞭子和锁链逼他工作,如果他想逃走,就要把他追获带回,烙上火印。1572年,十四岁以上的无执照乞丐,除非有人愿意雇用,要遭到鞭打和烙印。再次犯罪的,除非有人要雇用,应处死刑。第三次犯罪的应以犯重罪论,处死无赦。
到本世纪末发生了一个变化。城市的工业已吸收了失业者的大部分,而这些城市的发达使面包、肉类和其他食物的需要增加。结果农业耕种较为人所注意,圈地养羊的事不如以前急迫。但我们要注意,这个运动不仅是耕地变成牧地而后再变成耕地。这运动是从农夫的小规模耕种到大规模牧羊业,而后回到大规模的耕种,即回到资本主义的耕种。
在本世纪最后几十年,熟练的农业劳动者甚至感到缺乏,这是圈地运动逼人离开农场而往城里去找工作的结果。1563年,“工匠法令”规定,一切身强体壮而无他业的男人女人,必要时即须到田里工作。同时,治安法官应当每年集会,“按该年的丰歉”,规定工资最高额。有时人们声称,这法令无意压低工资,可是它的实际作用却是把规定最高工资额并惩罚一切支付或领受超额工资者之权,置于雇主阶级代表们之手。
几年以后,在1572年,通过了第一个征收强迫救贫税的条例。每一教区须对其贫民负责,任何须由救贫税负担的人可以被遣回原籍。1601年较为著名的救贫法不过调整已有的惯例,其中包有许多办法,使贫民就“现存的亚麻、竺麻、羊毛、毛线、铁及其他必需材料”来制造用品,并且使贫民的儿童为学徒。从这个条例,发展出救贫税、贫民院和教区安置等整个制度,这种制度一直存留到为产业革命所摧毁之时。
就十六世纪晚期社会立法的性质看来,可见间题已经转变,原始资本积累的时期,强取和掠夺土地的时期已成过去。资产阶级现已取得坚固基础,取得充分资本,只要对所造成的无产阶级实行合法而和平的剥削,就足以保证持续的和自动的积累。然而他们的胜利却不是未经拚命的斗争就” 4 赢得的,在结束本节之时,我们必须略述十六世纪的农民起义。第一次而且在外表上最足以使人误解的,就是1536年的求恩巡礼。在形式上,这是北方天主教徒的反动运动,为首的是仍属半封建的北方贵族,目的是反对宗教改革,反对解散寺院。但虽然首领是贵族,队伍却大半来自田产被夺和受到威胁的农民阶级,这起义的民众性就表明人民的深怀不满。政府没有常备军可与起义党相对抗,却只因两事而得救。一件事是南方和东方拥护政府,这或者是他们不忘昔日陶顿之战所致。另一件事是起义党非常幼稚,他们与政府进行长期的谈判,在谈判期间,他们的部队渐渐消失,而敌方的队伍却集合起来,终至他们与对方众寡悬殊,旋即溃散。在此后的恐怖时期中,起义首领和部下一同受害,在亨利八世在位的余年,英国处在暴力和密探间谍的严密组织的威吓控制之下。
幼小的爱德华六世在位时,谘议会内部意见分歧,政府的控制力削弱,于是发生了几次起义。其中最重要的是德文和康沃尔的暴动及诺福克的暴动,两者都发生在1549年。前者与求恩巡礼相似,在形式上也是个天主教运动,但较富于群众性,因为这时上等阶级己吞噬教会土地太多,不愿恢复夭主教。西部仍激烈反对宗教改革,并且在康沃尔,人民仍讲一种克尔特方言,新的英文祈祷书特别不受欢迎,因为它与其所代替的拉丁文弥撒书一样难懂,却不及弥撒书那样耳熟。在埃克塞特市外一场苦战之后,这个起义为德意志佣兵所平。
诺福克起义在性质上与以上的迥不相同,并且是1381年暴动之后最重大的英国农民战争。诺福克大概是英国新教徒最多的一郡,这次起义完全为反对圈地而起。英格兰东部有很发达的家庭工业,那里的农民仍然相当富裕,他们已世世握有土地,对于任何夺取土地的企图都急起抵抗。我们有清楚的材料证明,在1549年以前,暴动就酝酿已久,当它因一件琐事而爆发时,便异常迅速地蔓延起来。
阿特尔博罗地方一个名为格林的地主在他所圈的土地周围竖起篱笆,在6月20日夜间,有一群人拆毁他的篱笆。翌日,格林劝他们拆毁一个与他有宿仇的邻人凯特的篱笆。凯特在他的地界上与众人相会,自认错误,表示愧悔,自愿领导一场反对整个圈地制度的起义。
他在起义中所起的作用是不鲜明的。他是个地主,是诺福克一个世家子弟,在起义期间,看来他始终致力于温和政策,致力于降低起义的阶级性。仿佛他与本阶级的人有私斗,希望利用起义来进行。然而,他却是个擅长组织的人,不久以后,就聚集了两万兵进攻英国第二大城诺里季。这样一个部队就等于全郡都已动员起来。拿这个数目来与以后政府估计诺福克能在战时出兵的数目相比较,就可证明此说之不谬。1557年,政府估计该项人数为二千六百七十名。1560年,政府估计该项人数为九千名,这是估计的最高数字。这是一种乐观的猜测,是写在纸上的人而不是武装备战的人。
7月22日,诺里季陷落,不久以后,北安普敦侯爵所率领的一千二百人被击溃。政府准备了一支一万二千人的大军,由以后称为诺森伯兰公爵的沃里克伯爵统率,他是个良将,但在统治英国的恶棍中,或许是最大的一个。经过两天的战斗,沃里克靡下的德意志骑兵击破农民军,凯特和他的兄弟骑马跑出战场,遗弃他的部下,让他们自谋生路。义军残部集合起来,在车辆构成的工事后,坚决抵抗,以至取得沃里克亲自做出的安全保证,而后放下武器。
凯特弟兄与另外几百人一样,都被追获绞死。诺福克绅士本来见这次起义的公开阶级性质而心惊胆战,现在哗然要求大规模的屠杀,甚至沃里克的残酷也不能满足他们。据叙述这次起义的记载说,沃里克不得不提醒他们,使他们知道起义军是他们一切财富的来源,提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你们要做农夫去耙自己的田地吗?”
这次起义虽被镇压,却有些显著的结果。它有助于制止圈地运动,有助于使东盎格利亚得到农民占优势的特色,这种特色长存于此地,使之成为议会的堡垒,成为内战期间新模范军最进步的部队的堡垒。它的直接结果是造成摄政大臣萨默塞特政府的颠覆。萨默塞特本是个贵族政客,他露出愿与起义党商谈而不加以镇压的意思,贵族们又疑心他想要制止圈地运动。代替他的是沃里克,但四年以后,他也因为曾在诺福克逞凶而遭到惨重的失败。1553年,爱德华六世死,沃里克宣告简·葛雷郡主为女王以代爱德华的姊姊玛丽。玛丽避难于诺福克,这里的人痛恨沃里克,以至英国新教徒最多的一郡群起拥护一位天主教女王,抵抗这自命为宗教改革战士的沃里克。
五、英国的宗教改革
中古教皇制度是个中央集权的国际组织,竟能建成一个获利很丰的神恩垄断事业。我们已知,甚至在封建时期,这种垄断也常引起各国国王和君主的愤恨。随着中央集权的民族国家的发生,这种垄断势必酿成普遍而公开的冲突,因为打破教皇垄断是创造君主专制政体的一个必要步骤。同时,教会既堕落而又豪富,不免成为国王和地主易得而可艳羡的猎物。因此,新教改革本质上是个借宗教为掩饰的政治运动,是欧洲富豪阶级为争取政权而作的长期斗争的一部分[须知这里所谓“富豪阶级”包括新的资本主义地主在内——作者注]。①
反抗教皇垄断的情绪以种种方式表现出来,不一定总是公开的冲突。最大的强国法兰西和西班牙从没有与教皇决裂,因为他们希望能控制和利用它以遂其私图。例如,当教皇居于阿维尼翁之时,法兰西王就是这样。在十六世纪,法国与西班牙在意大利的斗争大部分是夺取教皇支配权的斗争。它们最衰弱的时候也有力量勒索教皇赃物的一大部分。例如,西班牙的查理五世和法国的弗兰西斯一世都因为准许在他们境内出卖免罪券而收得巨款。同样,哈布斯堡王家需要教皇的支援,以维持他们在许多诸侯混合而成的神圣罗马帝国的霸权。较为贫苦和落后的国家,苏格兰、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各国以及北德意志那些小王国和公国,才被迫公开反叛,而在其中大多数的国家里,宗教改革都有广大的民众性,都取得民主的形式。
说到富强,英国处于两极端之间。渥尔塞和亨利八世起初以为他们能与法国和西班牙争取支配教皇之权,直到迷梦觉醒以后,他们才采取使英国脱离教皇管制的初步办法。在英国,宗教改革最初并不是个民众运动,而在某几方面,确遭到人民大多数的反对。这个宗教改革可以分为三方面,它们不一定互相关联,也不全合于各阶级的意思。第一是对罗马断绝关系,连带着停付教皇的大批赋税,第二是没收教会在英国本土的财产,第三是所谓新教的一套神学教条的胜利。
对罗马绝交是几乎普遍受人欢迎的。我们已见,教皇的需索甚至为大部教士所憎恶,当1531年亨利八世宣告自己为教会元首时,除僧侣外,无人反对。另方面,没收寺院土地却是王室和地主阶级的事,绝不那样得民心,甚至酿成暴动,其中最重大的就是求恩巡礼运动。神学上的改革则是中等阶级和下等阶级的事,他们曾保存威克利夫的教义,现在欢迎路德的教义。新教是激起人民大众运动的一套思想,英国宗教改革既是由上面发动的,起初的进展自属缓慢。大多数人民在信仰上仍是天主教徒,直到夭主教因与敌国西班牙有瓜葛而失其政治信用的时候,他们才改变信仰。
1526年前后,亨利八世急欲与他的来自阿拉贡的王后卡德璘离婚,或者严格说来,急欲使教皇宣布他的婚姻无效,因为卡德磷从前是亨利八世之兄阿瑟的妻室。这个离婚有两个极好的政治理由。第一,卡德璘是西班牙的公主,在十六世纪时,王家通婚是巩固两国同盟的公认办法。在亨利八世想要与法国联盟的时刻,这个与西班牙的婚姻关系很不方便。第二,卡德璘没有生一个男嗣,而到了现在,似乎也没有这种希望。
亨利八世向教皇克利门特七世请给离婚书,在寻常状况下,教皇必照准无疑。但在1527年,罗马刚遭到德意志和西班牙军队的攻占劫掠,克利门特实际上是卡德璘的侄儿查理五世手中的俘虏。他只要敢支吾就支吾下去,希望找到一个和解办法。但是对于亨利八世,这是个试验,试验他逼勒教皇的力量。当他发觉这事不能做到时,他就决计与罗马断绝关系。对于渥尔塞的外交本领,这也是个试验,他一失败,就被革职,并且幸而及时身死,免受处决。亨利八世转向一个较为粗鲁的谋臣,此人在着手执行其所拟定的剥夺寺院财产计划时,可以不致过于犹豫。这就是托玛·克伦威尔,一个典型的“新”人物,他生长在何处,无人清楚知道,他用当时最可疑的方法发家致富。
自1529至1536年的七年间,宗教改革的议会一直开会,没有异议地通过一串法令,这些法令割断英国教会与罗马的关系,把它置于国家管制之下。向教皇上诉被禁止了。缴纳首年教士官僚和“彼得辨士”等也被禁止了。国王成为教会的元首,有任命其长官和决定其教义的权力。专就英国而言,教会现今不再是国际组织的一部分而是国家机构的一部分,它的盛衰与王室的盛衰结合起来。这种改革产生一个矛盾的结果,即从此以后,教会首要人员在国务上所占的地位不但不比以前尊显,反而不如以前。在渥尔塞以前,俗人作主要大臣的极少。在渥尔塞以后,教士没有一个任王室高等官职的。教会在中世纪时本是个独立的势力,有些方面与国家平等,自此以后,就居于附属地位,严格囿于它自己的有限范围之内。
1536年,对寺院的直接进攻开始了。一个调查团已奉派出去搜集或罗织足够的丑闻,以为没收院产的道德根据。议会里的地主们收到他们的报告,欢呼“不要它们!”就凭着这种报告,封闭了三百七十六个较小的寺院。1539年,剩下的寺院也步其后尘。解散寺院的原因及其几个结果已见上文。僧侣孤立太甚,不能抵抗,他们往日与教区教士相敌对,因而连教会人员的大量援助也得不到。
政府利用没收来的产业创办了少数学校,又用一小部分来补助六个新主教区。其余的都为王室所夺去,卖给贵族、朝臣、商人和投机者集团。他们又把大部分转卖给小地主和农业资本家,以至造成一个巨大的势力雄厚的阶级,一个有最好的理由来保持宗教改革决定的阶级。政府这样分散寺院土地的办法在经济上是个失算,但在政治上却是个妙着,它绝对可靠地保证了宗教改革当时所达到的成绩的永久性。
迄今为止,改革只是政治的和经济的改革。亨利八世仍旧自命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并且终身如此,他的宗教信仰并不因为他与教皇有政治争执而改变。至于寺院,它们是为了道德和真正宗教的利益而解散的。这种见解终至不能维持,特别因为教皇和天主教国家绝不赞同。克伦威尔有见及此,努力敦促亨利八世,使他走向完全新教和与北德意志路德教各国联盟。英国向这方面进行了几年,但亨利八世见这种政策将使英国脱离欧洲一切大国而孤立,感到恐慌。克伦威尔与渥尔塞无异,也把他能决定亨利八世政策的能力估计太高,于是在1540年,克伦威尔被控叛逆,遭到斩首。亨利八世恢复旧日的均势策略,并且发现查理五世现在很愿受异教徒的支持以杭其法国敌人。
国内也有与之相当的反应。六条教规法规定,否认天主教主要教义的得处死刑。拉提摩尔和其他著名的新教徒都被革职。当他在位的余年,亨利不偏不倚,既处决否认“化体说”的新教徒,也处决否认他是教会元首的天主教徒。很少例外,主教和教士都应当时的要求,立誓服从国王,留居原职。旧的礼拜形式依然不变,仅间或有个改革派的传教师宣讲新的教义而已。
有一件新事物,传布虽然迟缓,可是产生了很大的效果。这就是一种英译圣经的出版。圣经一旦成为公众所有物而不是一本除教士之外大家都不认识的文字的书,神秘事物的钥匙就操在一切能读书的人之手。新教徒把圣经作为他们的课本,把研究圣经作为业务的中心。对于十六世纪的人们,尤其对于十七世纪的人们,这是一本真正的革命手册,使神甫们的神恩垄断权永远失其依据。
在传播新教上一个更强大更直接的力量就是数以千计的教会土地执有者。他们深知,只有使新教广被于大众,才能保证他们对于这些土地的占有权。他们又深知,新教的发达可以使他们取得那仍然留在教会手中的不少财富。特别在伦敦和东部各郡,上等阶级对于“彻底神圣的宗教改革”,成为虽非无私却是热烈的拥护者,吸引他们许许多多的佃户、学徒和工人步其后尘。
这就是1547年亨利八世死时的情况。对罗马绝交已告完成。没收教会财产已一部分见于实行。教义的革命尚未开始。在全国人口中,新教徒确乎仍占少数,但这少数人的声势和影响却与其人数不成比例,他们的愿望恰恰合乎历史发展的自然趋势。
https://www.marxists.org/chinese/reference-books/morton1951/09.htm#4
火药桶里搅屎,特朗普这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耶路撒冷?
今天老虎君要给大家科普的是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
最近大家应该都听说了,美国总统特朗普12月6日宣布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并将启动美国驻以大使馆从特拉维夫迁往耶路撒冷的进程。耶路撒冷这个地名相信大家都不陌生,虽然不一定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每次新闻里听到这个地名,后面接踵而来的肯定是“造成多人伤亡”,“强烈谴责”什么的,以及“呼吁各方保持克制”之类的鬼话。如果说中东是地球的火药桶的话,那巴勒斯坦、以色列和耶路撒冷绝对称得上是中东的火药桶了。
一般来说,脑子正常的人见到火药桶都是绕着走的,不过骨骼清奇的特朗普童鞋不走寻常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他选择了勇敢地在火药桶里面做一根牛哄哄的搅屎棍。这种光顾自己一时爽,不管其他小弟们死活的行径,自然在国际政坛引发了轩然大波。且不说中东和其他穆斯林国家,就连美国的铁杆盟友们都赶紧跟猪队友切割。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公开表示特朗普的声明“对该地区的和平前景无益”,德国首相默克尔和法国总统马克龙也谴责了这一行动[1]。
耶路撒冷是个啥,可以吃吗?
老虎君要先来科普一下耶路撒冷、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之间是个啥关系。老虎君以前给大家讲过,其实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虽然每天打打杀杀的,本质上却是同根同源。三教共同相信着同一个上帝,只不过对于上帝有没有派人来过,派的是儿子还是先知,意见不太统一。也正因为此,这三拨人其实以前都在中东两河流域繁衍生息,又都把耶路撒冷当做自己的“圣城”——当年犹太教的所罗门在此建立了象征上帝的所罗门圣殿;基督教的耶稣在耶路撒冷受难;而伊斯兰教的创始人穆罕穆德则在这里跟上帝谈过人生。
耶路撒冷圣殿山上的两座清真寺
如果真要分个先来后到,犹太人3000多年前就在这个地方建国了,不过他们后来的历史也是挺惨的。罗马帝国入侵以后,犹太人背井离乡,流落世界,虽然很多人通过经商致了富,祖上留下来的土地却是两千多年都回不去了。而把他们赶走的罗马人后来在这块地方也没呆太久,就被新来的阿拉伯人打跑了。外来的阿拉伯人和留在本地的一些部族融合之后,成为了“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即如今的巴勒斯坦人)。因此,从历史来说,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都曾是这片土地的“土著”。以色列人认为耶路撒冷“自古以来”就是犹太人的领土,而巴勒斯坦人则已经在此居住了一千多年。
而现代意义上巴以冲突的历史,还得从英国这根老牌纸老虎搅屎棍讲起。1914年一战爆发,以英法俄为首的协约国与德国、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所代表的同盟国开展了一场血腥的战争。当时中东大部分地区都被奥斯曼帝国所控制,于是英国人就想出了一个“一女三嫁”的“好”主意。
首先,打仗需要钱,犹太人有钱。于是英国外交大臣就利用19世纪开始兴起的“犹太复国主义”,给犹太富豪罗斯柴尔德写了一封信,这封著名的贝尔福宣言称英国政府赞同战后在巴勒斯坦建立犹太人的“民族之家”[2]。
其次,打仗需要人,阿拉伯有人。于是英国驻埃及专员麦克马洪就写信给麦加的长官侯赛因•阿里,说只要你们帮我们打奥斯曼,战后英国会保证在阿拉伯半岛和“肥沃新月”地带建立一个独立的阿拉伯国家[3]。
最后,民族独立神马的,骗骗小朋友可以,认真你就输了。于是英国人又秘密跟法国和俄国签订了赛克斯-皮科协定,把中东地区战后的势力范围给划分好了[4]。一战结束后,巴勒斯坦果然摇身一变,成了英国的托管地。
于是,当战后流落各地的犹太人源源不断地回归“故土”,遇到的是一脸懵逼的巴勒斯坦人,这也为后来的各种冲突埋下了伏笔。到了二战结束,大英帝国日薄西山,准备撤回对巴勒斯坦地区的统治,而国际社会也普遍认为应该给犹太人一块自己的土地。于是乎,1947年联合国就出了个181号决议,把巴勒斯坦地区2.7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一劈为二,分别分给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
战争与和平
本来,联合国决议也出了,英国殖民者也走了,长期被压迫的巴勒斯坦人和犹太人应该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才对。然而,顶头的千斤大石搬走以后,原本被压抑的巴以矛盾却一下子爆炸了。根据181号决议,60万以色列人分到了57%的肥沃土地,而120万巴勒斯坦人则只有43%的贫瘠的边角料(见下图),耶路撒冷则由国际组织控制。有50万巴勒斯坦人,他们住的地方一夜之间变成了以色列的领土。阿拉伯世界对于这个分割方案很不满,1948年5月以色列刚建国就组成了一支联军进攻以色列,引发了第一次中东战争。这之后,中东战争一共打了五次,然而巴勒斯坦的实际控制区域却越打越少。从下图可以看出,进入21世纪,巴勒斯坦已经只剩下两小块地方,分别对应着我们新闻里经常听到的“加沙地带”(左)和“约旦河西岸”(右)。巴勒斯坦人不是成为难民,就是沦为以色列统治下的二等公民。
1946年至今巴以双方领土变化情况
这样的情况下,巴勒斯坦人建立了许多组织来反抗以色列。早些年我们耳熟能详的“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法赫塔)及其领导人阿拉法特就是其中的主力。这个巴解组织从80年代开始逐步放弃了暴力,并与以色列和谈,争取“以土地换和平”,阿拉法特也因此拿了个诺贝尔奖。然而即使是比较温和的巴解组织,也坚持巴勒斯坦必须拥有整个耶路撒冷,因而谈了十多年也没什么实质进展。
也就是说,巴以的问题打了五次战争,没能解决;后来阿拉法特谈了十多年,还是没能解决;于是彻底陷入了战争与和平的死循环。谈判桌上的僵局之下,老百姓也失去了对巴解组织的耐心。于是在九十年代初,更为激进的“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开始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哈马斯的政治立场简单粗暴:收复全部的巴勒斯坦土地,并以耶路撒冷为首都建立独立的巴勒斯坦国。哈马斯认为,如今巴勒斯坦在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区的这两块“自治”土地,面积不到当初联合国判给他们领土的四分之一,而且是在以色列枪口监控下的“自治”。这种自治不但是奴隶般的屈辱,也等于是慢性的灭绝。哈马斯主张通过直接的武装斗争(游击战、火箭弹及自杀式袭击)来进行反抗,并列出了四条行动原则:1)教育全体巴勒斯坦人民认识民族的危机;2)团结认可民族解放目标的巴勒斯坦人;3)停止和以色列的谈判;4)争取全部伊斯兰国家的支持。
由于以色列对巴勒斯坦的强硬压制,哈马斯坚持武装斗争的态度在巴勒斯坦民众中很有市场。再加上哈马斯一直关注慈善救济,他们在2006年的巴勒斯坦立法委员会选举中一举击败法赫塔,成为巴勒斯坦执政党,并在2007年的加沙之战中从法赫塔手中夺取了加沙地带的控制权(法赫塔依然控制约旦河西岸地区)。此后的十年,巴勒斯坦处于事实上的分裂状态,而以色列也对整个加沙地带采取封锁行动。直到去年,哈马斯和法赫塔才终于达成和解,法赫塔重新接管加沙地带[5]。尽管如此,巴以之间的矛盾并没有丝毫缓解。
2006年巴勒斯坦立法委员会选举结果:绿色地区哈马斯占多数票[6]
虚伪与现实
讲了这么多历史,我们再回头来看看特朗普这次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的事情。老虎君觉得,这次的事情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大。毕竟,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都改变不了耶路撒冷的任何现实状况。“自由”世界的各路媒体和政客们长年来一直假惺惺地保持自己的“中立”姿态,为所谓的“和平谈判”哭泣和奔波,但这些“可敬”的女士们和先生们却从没有真正支持过被压迫的巴勒斯坦人民。几十年来,以色列的扩张一直在事实上受到以美帝为首的西方列强的支持——它装备了世界上最先进、最强大的武器,还是整个中东地区唯一拥有核武器的国家。自1993年奥斯陆协定以来,已有11万多名巴勒斯坦人被捕,27万多名在以色列定居的人被转移到约旦河西岸地区[7]。更不要说几十年来,成千上万的巴勒斯坦男子、妇女和儿童在战争和以色列政权的日常暴力中丧生。老虎君只想问一问“假新闻”媒体和道貌岸然的政客们,当年以色列违反联合国决议,强占耶路撒冷并将其设为事实首都的时候,你们都默不作声,现在特朗普把这个事实说了出来,你们有啥资格瞎叫唤?
原本假装中立的美帝现在撕掉了最后的遮羞布,赤裸裸地站到了以色列这一边
既然什么事实都没有发生改变,那这件事又为啥让冬眠中的老虎君垂死病中惊坐起了呢?因为这件事情再一次暴露了美帝和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危机,和“普世”话语体系的崩塌。自从二战,尤其是冷战结束以来,整个地球上的主流话语体系都是建立在民主、自由、平等、博爱的资产阶级普世价值之下的。国际上,挑起各种颜色革命是为了推翻压迫老百姓的独裁统治者,军事干涉是为了保障人权不受侵犯。而在国内,换汤不换药的两党政治被渲染成解决一切社会问题的皿煮良方,大资本呼风唤雨的市场被描绘成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的“美国梦”。这套价值体系在过去几十年战功累累,直接搞垮了另外一个超级大国,还让各路小弟心悦诚服——我们不是听大哥的话,我们是遵从内心的普世价值。(备注:其实普世价值最开始是社会主义者提出的,自由平等博爱最早由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早期社会主义者们提出,迄今为止社会主义者们也坚持着这一价值观,只是后来被美国政府无耻的盗用了。至于民主,人权,这些和资本主义一点关系都没有,恰恰资本主义和民主或人权都是不兼容的。)
然而时过境迁,这套话语体系这几年玩起来可谓是越来越不灵了,特朗普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异军突起当选总统的。对于很多选民来说,普世价值不能当饭吃,代表工人阶级的政党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于是就开始转向比较极端的民族主义甚至种族主义——我们没工作是因为你们这些“圣母”把机会都给了移民和难民,是因为你们把钱都用到在全世界维持“中立”秩序了!于是特朗普同志站了出来,一把扯掉了纸老虎们的虚伪面纱:把难民都赶走,造墙把移民拦在门外,把原来做世界警察的职责都明码标价(特朗普要求北约和日韩为美国驻军埋单,还曾说要给一个中国原则标价)。
但是,特朗普借着危机的大背景当选,并不代表他就能解决危机。相反,特朗普入主白宫一年了,眼看中期选举就要到来,不说竞选时候的重点承诺(造墙、对中国强硬)没什么进展,自己团队的危机倒是一天都没有消停过,通俄门至今还在调查中。面对这样的状况,特朗普的内心也是很捉鸡的。而这次的耶路撒冷事件,既跟自己的政策一脉相承,可以稳定一下自己的基本盘,又能把水搅浑,转移一下一直盯着自己通俄门的媒体,可以说是一举两得。至于很多人觉得干这种蠢事情会让支持率进一步下跌,老虎君觉得也是想多了。特朗普这一年来支持率稳定在35%左右,这些人也是特朗普和共和党的基本盘。只要能稳住这些选民,中期选举就有希望,甚至2020连任都不是不可能,管他洪水滔天呢。
然而,特朗普这一顿操作猛如虎,势必将给美帝的国际关系带来更深的危机,也会让中东变成更大的火药桶。公开放弃中立并支持以色列政权,不仅让沙特等中东盟友很难做人,还会进一步激化以色列和一众阿拉伯国家之间的矛盾,更可能让地区的反帝反美情绪进一步上升,恐怖主义继续抬头。
反帝与反恐
巴勒斯坦的冲突和矛盾就像一场怎么也不会醒来的噩梦,而老虎君最后想说的是,这场噩梦的始作俑者,不光有血腥压迫的帝国主义纸老虎们,哈马斯这样的民族“解放”组织也脱不了干系。
哈马斯的运动虽然带有反帝的性质,却掩盖不了它的封建、宗教和民粹主义本质。他们用激进的言辞攻击现状,却从不威胁私有制的任何原则。他们把穷人的财富视为盗窃,他们的法律条文中充斥着父权制的性别歧视。阿拉法特的巴解组织当年也是武装反帝的斗士,后来和平谈判谈着谈着,就变得越来越像为以色列和帝国主义服务的监狱看守。哈马斯虽然现在与无产者结成联盟反对以色列的暴政,他们的本质利益,却依然与巴勒斯坦人民南辕北辙。
巴勒斯坦,乃至整个中东地区,要想跳出帝国主义和恐怖主义的怪圈,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真正让整个地区的被压迫者联合起来,从头开始建立一个人民自己的革命运动。只有旗帜鲜明地既反对帝国主义,又反对民粹和恐怖主义,才能真正结束这场悲剧。
注释:
[1] http://world.huanqiu.com/exclusive/2017-12/11432596.html
[2]https://zh.wikipedia.org/wiki/%E8%B4%9D%E5%B0%94%E7%A6
%8F%E5%AE%A3%E8%A8%80
[3]https://baike.baidu.com/item/%E4%BE%AF%E8%B5%9B%E5%9B%A0%EF%BC%
8D%E9%BA%A6%E5%85%8B%E9%A9%AC%E6%B4%AA%E4%BF%A1%E4%BB%B6
[4]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8%B3%BD%E5%85%8B%E6%96%AF-
%E7%9A%AE%E7%A7%91%E5%8D%94%E5%AE%9A
[5]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93%88%E9%A9%AC%E6%96%AF#历史
[6] https://en.wikipedia.org/wiki/Palestinian_legislative_election,_2006#Results
[7] https://www.middleeastmonitor.com/20170918-israel-has-arrested-110000-palestinians-since-oslo-accords/
【本文原载于微信公众号“纸老虎”】
加尔文:建立天国必须杀死1800个日内瓦青年(全文)
精神独裁暴君加尔文本文摘自《书屋》杂志
约翰·加尔文,一五○九年出生于法国,受过良好教育,在巴黎蒙泰居学院毕业后到奥尔良大学攻读法律。加尔文自小就成为天主教徒,后改信新教。一五三四年因提倡路德教义亡命瑞士的巴塞尔。宗教改革后,新教和它的敌手罗马天主教一样,陷入严重的分裂,为阻止新教不同派别的分歧,必须从理论上对新教教义作出具体的原理性的阐述。当那些公认的新教领导人,就细枝末叶争论不休时,加尔文埋头书案,在一年之内便写出了他的有名的著作《基督教原理》。这是第一部包含了福音教义原理的书,成为新教的主要指导和经典著作。它是自路德翻译《圣经》后最重要的宗教改革实绩。宗教改革需要一个天才去发动,需要另外一个天才去结束。如果说马丁·路德推动了宗教改革的滚石,加尔文则在这滚石粉碎之前使它停止转动。就像《拿破仑法典》完成了法国革命一样,《基督教原理》完成了宗教革命。
就在《原理》写成后的第二年,即一五三六年加尔文访问日内瓦,并定居下来。他被聘为日内瓦新教团体的领袖和导师。从前他只是起草了文字和计划,现在他要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现。
生来就是一个独裁主义者的加尔文,为了实现他的极权主义野心,把一个民主的共和国转变成为神权的专政,他着手于两方面的工作,一是迅速向日内瓦市行政会(以下简称“市政会”)提交一整套教义问答手册,即“新教十戒”。他要求市政会强迫日内瓦自由市民逐个宣誓,公开接受这一忏悔书。拒绝宣誓,将被驱逐出城。二是使市政会立即成为只执行他的命令和法令的机构。他知道,要把持权力,一定要把权力的工具掌握在手中。
这样一来,无论是教徒,还是自由市民,一旦为加尔文所厌恶成为加尔文的敌人,就不能再在日内瓦容身。
这样做的结果,激起教徒和市民的反对,他们拒绝向加尔文发布的法令宣誓效忠。反对“像扒手”一样对待他们。市政会也发布命令,指出布道台所该做的只不过是说明上帝的旨意,不能用于政治目的。但加尔文对官方的指示置若罔闻。市政会忍无可忍,于一五三八年四月二十三日宣布开除加尔文和其他反抗行政当局的传教士,并限令三天之内离开本城。在过去十八个月中,加尔文对日内瓦自由市民,驱逐他们,流放他们,现在轮到了自己。
加尔文失败了,但对独裁者,挫折不过是暂时的。而且这种失败,对谋取最高权位者,几乎是必要的。放逐、监禁、取缔,对一个被偶像化了的入,首先得是一个受难者。受到迫害,就能为人民的领袖造成心理上的先决条件,使他们的形象传奇化,随之而来的是群众全心全意的支持。
当加尔文等有特殊魅力的人被撤职以后,曾经由加尔文有力推动过的日内瓦的宗教改革,立即陷于停滞,自由市民在信仰方面混乱不堪,不知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这样,被禁止的天主教会为重新征服日内瓦而恢复勇气。人们自问:无论如何,铁的教规毕竟比迫在眉睫的混乱更为需要。越来越多的人力主把加尔文召回。市政会也认为除此别无他法。
渴求攫取全部权力的加尔文,不是一个满足于廉价胜利的人。他坚持自己的立场直到日内瓦无条件投降为止,宣称如果让他回日内瓦,在那里只有一个法令有效,那就是加尔文的法令。最后市政委员们宣誓接受“忏悔”,和按照他的意志建立必要的“教规”,并写信到加尔文现在的住地斯特拉斯堡城当局,要求该城的教徒兄弟们把这一责无旁贷的人让给他们,日内瓦丢尽了面子,加尔文总算让了步。
就这样,像一个被征服的城市迎接征服者入城一样,日内瓦迎接了加尔文。现在的日内瓦已在他的手中了。从这一刻起,一个最重要的、空前的实验开始了。无数的心灵和具有这样那样感情和思想的人们,要纳入到一个无所不包的和独一无二的体系之中。以一种思想的名义,把一致服从强加于全民。把日内瓦改造成尘世上第一个上帝的王国——这是一个没有污染、没有腐化、动乱、堕落或罪恶的公社,日内瓦要成为一个中心,从这里辐射世界的拯救。
这个无所不包的独一无二的一种思想是什么呢?当然是上帝的旨意,即《圣经》。可是加尔文颁布命令说,除他一人外,任何人都不准阐述上帝的旨意或注释神圣的训谕。这样,这一新型的教条独裁统治,便打上《圣经》集团的烙印。从此一本书成了日内瓦的上帝法官。上帝是立法者,上帝的传教士是独家阐述那神圣法律的权威。只有他们才能够裁决什么是许可的和什么是禁止的。谁胆敢向他们的统治挑战,谁否定教士独裁统治的合法性,谁就是反对上帝。谁对《圣经》妄加评论将立即付出血的代价。加尔文认为人必须经常留在“敬畏上帝”的阴影之中,卑贱的向那无希望的、不适当的信念低头。这样,日内瓦立法的基础,便成为宗教法庭,而不是市政会。
加尔文哀叹上帝所创造的人是那样的不全和无德。因此当他凝视他的同教弟兄时,充满了厌恶。称教民为“一堆垃圾”。他在《原理》一书中说:“当我们仅从天赋方面看一个人,我们会发现他从头到脚,一无是处。如果在他身上还有一些值得赞扬的,那也来自上帝的恩赐。”于是加尔文一开始,就把他的全体教徒,放在一个有刺的条例和禁令的铁丝网里放牧。这样,日内瓦人的私生活就荡然无存,从言论到思想,从吃饭到穿衣,从装饰到娱乐,每一件使生命愉快和有益的事,都在被监视告密的控制之内。
日内瓦这个几十年已习惯于瑞士式自由的共和城市,怎么能容忍这独裁统治呢?其中的秘密就是古往今来独裁者都用的办法——“恐怖”。将恐怖强加于一个制度,就会瓦解人的意志,使胆怯成为普遍存在。独裁者就能在各处找到帮凶,因为当一个人一旦知道他被人怀疑,从而形成群众性的焦虑。而一种群众性的焦虑情绪,会传染给最勇敢者。最坚强的意志因斗争无效而瓦解。在恐慌之中,狂热者的行为往往超出他的暴君的命令和禁令。加尔文承认,他宁愿一个无罪者受到折磨,也不愿让一个罪人逃脱上帝的审判。加尔文宣称,要绞死一千七百或一千八百个日内瓦青年,道德和教规才能在这腐败的城市建立起来。这样在他统治的头五年里,在一个小小的日内瓦,就绞死十三人,斩首十人,烧死三十五人,赶出家门的七十六人,为躲避恐怖而逃跑的人还不在内。所以巴尔扎克说,“加尔文的宗教恐怖统治比法国革命最坏的血洗还要可憎”。
在被迫害者之中,有两个人需要特别予以说明,一个是西班牙医生和神学家米圭尔·塞维特斯。他虽然不是第一流天才,也不是有超人智力的人,但他要求把真理公诸于众的强烈愿望和他那寻根究底不知疲倦永远准备战斗的精神,使他把对基督教教义的改革作为他终生的追求。但是塞维特斯盲目地把加尔文作为他信得过的神学家和老朋友,并轻率地将自己尚未出版的一本神学书的校样送给了加尔文,希望这位勇敢和革命的宗教革新者,能赞同他更大胆地对《圣经》进行解释。可是恰恰由于这本书的题目《基督教的恢复》就足以激怒加尔文。因为他要用《基督教的恢复》来抗议和纠正加尔文的《基督教原理》。加尔文巧妙地利用了朋友的盲目和轻率,将一位终生不渝信奉基督的老朋友送上断头台。他用告密者的诡计,假手他的敌人罗马天主教宗教法庭将其逮捕杀害,但罗马天主教认为为了取悦于日内瓦异端头子,而杀害一个不重要的异端分子,是不值得的。于是故意让犯人越狱,只将其模拟像及其五大箱《基督教的恢复》,在维也那市场焚烧以代替活的塞维特斯。
但是,这位不幸的流亡者,作出了更愚蠢、更富有挑战性的事,他在逃出监狱四个月之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日内瓦,而且直奔加尔文作布道的教堂。加尔文一眼就认出了他,于是在他刚离开教堂就被逮捕。一小时内他就被锁了起来。这一次他是死定了,加尔文抛去一切伪装,赤膊上阵,从逮捕到处死仅仅两个月时间。一五五三年十月二十七日,米圭尔·塞维特斯被绑赴查佩尔广场,连同他的手稿和印就的卷帙也一起烧掉。在行刑前,他匍匐膝行,恳请恩赐,先杀头,然后再用火烧掉身体,“否则,那最大的痛苦会驱使我抛弃我终身的信念”。就在这时,加尔文的鹰犬法里尔上前劝说,“如果你放弃反对三位一体(“三位一体说”系:父、子、圣灵三个位格一体的基督教教义)的教诲,承认加尔文的教义是惟一正确的,就可以保证给你一个较宽大的处决方式”。然而他却轻蔑的拒绝了这一建议,昂首走向火刑柱。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就这样被活活烧死!
另一个是法国人塞巴斯蒂安·卡斯特利奥。他一五一五年生于法国,比加尔文小六岁。二十岁进入里昂大学,在那里精通了拉丁语、希腊语和希伯莱语,接着又学会了德语。在所有学术领域,他的热情和运用能力是这样的杰出,以致人道主义者的神学家们一致投票认为他是当时最有学问的人,成为一个有“百科全书之称”的人。音乐吸引着他,而且就是靠教音乐课才开始挣得菲薄的收入,又写了大量诗歌和散文。不久,解决当代问题尤其是宗教改革的热情又支配着他。在里昂,他第一次看到把异端人物用火烧死,他的灵魂受到震动,一方面是宗教法庭的残酷,另一方面是被牺牲者的勇气。从此,他决心为新的教义而斗争。
和塞维特斯一样,卡斯特利奥也把加尔文当成宗教改革的先驱和福音派教义的旗手。希望向加尔文学习怎样更好地表达他们的要求,怎样更明确地安排他们的道路,怎样完成他们的事业。作为一个信徒,而且是一个热诚的信徒,卡斯特利奥首站到达加尔文的住地斯特拉斯堡访问加尔文。在初次的接触中,卡斯特利奥给加尔文留下极深的印象。在加尔文重返日内瓦之后,卡斯特利奥被聘为日内瓦神学院院长。在此期间,他不但教学获得了成功,而且编写了一本《难题解答入门》的小册子,这是世界上很有名气的一本书。几世纪来,该书一版再版,至少印了四十七版。但他有更高的目标,在宗教改革上要重复并超过伊拉兹马斯和路德。他要把全部《圣经》翻译成拉丁文和法文。但这件事一开始便遇到对抗,要出版没有加尔文的“出版许可”是不行的。因为加尔文不但是日内瓦心理上和精神事务方面的总裁,而且是日内瓦至高无上的独裁者。
卡斯特利奥访问了加尔文,这是一个神学家为得到同行的许可而叩另一个神学家的门。但令加尔文恼火的是,他竟不承认经加尔文批准,并且是它的共同作者和写了序言的法文《圣经》译本是惟一钦定的法文译本,而要出版自己的新译本。加尔文好不容易没有露出愠色,而提出了一个先决条件,让他先读译本,并对不合适的部分作出修改后准予发给出版许可。
虽然卡斯特利奥从来不像加尔文经常做的那样,宣称自己的意见是惟一正确的,他在该书的序言里坦率地承认他并不全部了解《圣经》的章节,提醒读者不要过分相信他的译本。又说《圣经》是一部晦涩难解的书,充满了矛盾,新译本所能提供的,不过是一种解释,而不是毫无疑义的真理。但是,他把自己的个人独立同样看作是无价之宝。他知道,作为一个希伯莱语言学家,一个希腊语言学家,一个有学问的人,他并不逊于加尔文,因而把这玄虚的检查制度,以及根据独裁要求去加工“提高”看作是背离。在一个自由的共和国里,学者与学者,神学家与神学家应当平起平坐,他不想作为学生屈居在加尔文之下,或者允许他的著作像学校教师批改练习那样被删改。但他希望找出一条摆脱窘境的路,而不开罪于他非常尊敬的加尔文。他愿意在加尔文认为合适的时间,去为他朗读原稿,并宣称准备尽一切可能从加尔文的忠告和建议中得益。但是,加尔文反对协商和妥协。他不提建议,只是命令,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卡斯特利奥的建议。
第一次交锋,加尔文认识到卡斯特利奥在精神和宗教事务上不会不置一辞而屈服。意识到此人是他独裁的永无休止的敌手。所以,从这一刻起,加尔文决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赶走那只为自己的良心服务而不服从别人命令的人。加尔文对卡斯特利奥的迫害开始了。迫害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驱逐出境”,第二阶段是“彻底消灭”。
一五四三年十二月十五日日内瓦市政会通过一项一致同意的决议,任命卡斯特利奥为新教传教士。这一任命立即遭到了加尔文的反对。理由是卡斯的《圣经》译本中,有两段与加尔文的有些不同。一是他认为《圣经》中所赞美的女子——书拉密的赞美诗,不是神圣的而是一首不圣洁的世俗情诗;二是对耶稣降入地狱的解释与加尔文不同。对于如此无关宏旨的分歧,市政会要求双方进行公开辩论,以求解决。在会上卡斯特利奥猛烈地攻击使加尔文大为惊诧。但他保持平静,没有反击。一方面加尔文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懂得克制;另一方面他注意到卡斯特利奥的发言对到会者有何等的印象,反击是不合适的。
对加尔文,真正重要的事并不是神学上的分歧,而是不同政见。所以,他要把卡斯特利奥送上世俗的法庭,而不是被传到宗教法庭。这样,一件道德上的争执变成了惩戒性的程序。在提交市政会的控告中说:“卡斯特利奥破坏牧师的威望。”市政会对此漠然置之,只给以“训斥”了之。但任命传教士的提名暂行停止。这时,卡斯特利奥认识到在加尔文独裁统治下,日内瓦不会有自由,便请求市政会解除了他的职务,从日内瓦重又回到巴塞尔。
在他辞去神学院院长的日子里,为了活着,为了养家,他夜以继日地工作,一个最伟大的学者,被迫做雇工的活。长期的匮乏,使他心力交瘁。即使如此,他从来未曾忘记他终身的事业:把《圣经》翻译成拉丁文和法文。他没有一天,没有一夜不工作,从来不知道旅游的欢乐、消遣的欢欣,甚至不知道名誉、财富等世俗的报酬。他宁愿接受无休止贫困的苦味,宁愿丧失睡眠的机会,也不愿对他的良心的不忠实。为言论的不可侵犯,意志的不可破坏而斗争,是他一生最最神圣的事业。
加尔文和卡斯特利奥,每一方都是不妥协的敌手。他们不能在同一城市,同一精神领域共同生活一天。虽然他们不在一个城市,一在日内瓦,一在巴塞尔,但彼此密切地注视着。这是一种哲学同另一种哲学的根本结仇,永远不能达成妥协。但他们二人的关系从紧张到激化,需要添加剂,这添加剂就是加尔文燃起火把,烧死塞维特斯。卡斯特利奥现在是骨鲠在喉一吐为快了。也是他对加尔文作生死搏斗的时候了。从这时候起,迫害进入第二阶段,“彻底消灭”。但卡斯特利奥决不等死,他反迫害的理论武器是《论异端》《答加尔文书》和《悲痛地向法兰西忠告》。
卡斯特利奥认识到在加尔文的独裁恐怖下,如果采取公开对抗,这正义的呼吁,甚至在当天就会被专政禁令所挫败。必须以机巧来对抗暴力,于是卡斯特利奥化名“马丁路斯·比利阿斯”出了一本《论异端》的书。此书采用科学和神学论文的形式,把博学的基督教士和其他权威人士有关异端及其是否应该迫害的论述汇编在一起,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它插入加尔文在受迫害时反对迫害的文字,其一是在加尔文署名的文章中说:“使用武器对付被教会逐出的人,并否认他们拥有全人类共同的权利是反基督教义的。”其二是《基督教原理》一书中加尔文写到“把异端处死是罪恶的,用火和剑结束他们的生命是反对人道的所有原则的。”(当然,《原理》二版时,上面的话,被小心地修改过)现在的加尔文被从前的加尔文谴责为违反基督教义的人,这是加尔文特别恼怒和不能允许的。
在关于对纯粹思想上触犯的异端是否应加以迫害、处死时,卡斯特利奥质问道:“异端这一术语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他回答说:“我不相信所有名为异端的是真正的异端……这一称号在今天已变得如此荒谬,如此可怖,具有如此耻辱的气氛,以致于如果有人要去掉他的一个私仇,最容易的方法就是控告这人是异端。一旦其他人听到这可怕的名字,他们就吓得魂飞魄散,掩耳不迭,就会盲目地不仅对被说成是异端的,而且对那些胆敢为他讲一句好话的人进行攻击。”
他进一步指出,加尔文关于什么是异端时,宣称《圣经》是惟一的法律文件。但是在《圣经》里却找不到这个词。“因为,首先要存在着一个教义的系统、一个正教、一个统一的教义,‘异端’这个词才得以流传”。可是,在五花八门的解释中,我们怎样才能确定什么是“真实的”基督教义,或什么是上帝旨意的“正确”解释呢?我们能够从天主教的、路德派的、再洗礼派的或加尔文派的注释中找到异端的定义吗?在宗教事务上,有没有这样一个绝对确定的、使《圣经》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东西?对一个天主教徒来说,一个加尔文派教徒当然是一个异端,同样,对一个加尔文派教徒来说,一个再洗礼派教徒,当然也是一个异端。一个人在法国是一个真正的信徒,而在日内瓦却是一个异端。反之亦然。凡在一个国家里将成为一个处火刑的罪犯,而在他的邻邦却被推戴为烈士。所以,卡斯特利奥说,“当我思考什么是真正的异端时,我只能发现一个标准:我们在那些和我们观点不同的人们的眼里都是异端。”
一方面塞特维斯受难的形象,对异端的大量迫害,驱使卡斯特利奥不能把自己的书只限制或局限于书生气的质问上,而是从书叶中抬起头来,去寻找究竟是哪些人在煽动如此暴虐而又自命为上帝的仆人,哪些人又徒劳地为自己的不宽容辩护。另一方面,《论异端》的出版和影响,使日内瓦的独裁者闻风丧胆。
当加尔文听到来自巴塞尔的消息,得知整个世界竟然敢于公开讨论处决塞维特斯一事,还没有来得及读一读《论异端》这本书,就写信告诫瑞士各宗教会议禁止此书流通,特别不能再讨论了。一声令下,日内瓦同声喊出了“异端”!“一个新的异端出现了”!他们要将这“地狱”之火在蔓延开来之前,一定要将其扑灭!另一方面加尔文认识到塞维特斯的殉难,对他比这位西班牙学者的生命和著作更为危险。于是加尔文便为他杀死异端而写了一份《保卫三位一体的真正信仰反对塞维特斯可怕的错误》(以下简称《保卫》)的辩护书,尽管他煞费苦心,拉上日内瓦所有教士在这份宣言上签名,但他,一方面把杀人的责任推给当局,另一方面证明市政会有权消灭那个魔鬼。这样,加尔文用一只手洗涮掉杀害塞维特斯的个人责任,用另一只手却制造了证据为当局开脱罪责。辩护词变成了自供状。
这样,卡斯特利奥就暂时中断学术研究,专心起草那个世纪最重要的起诉书《答加尔文书》,控告加尔文以宗教名义,把塞维特斯送上断头台。虽然《答加尔文书》主要针对一个人,但它在道德方面所表现出来的活力,却证明这是一篇闻所未闻、最光彩夺目的檄文。它反对用法律压制言论、用教条压制思想、用永恒的卑鄙压制永恒的良心自由。
《答加尔文书》一开头就表明,他既不接受也不谴责塞维特斯的观点,也不建议对宗教上的和注释方面的问题作出任何形式的判决,他只是对加尔文提出谋杀的指控。因为宗教信仰塞维特斯被烧死,而火刑的教唆者是加尔文。这一处决掀起许多抗议,特别在法国和意大利。为对付抗议,加尔文出了一本书《保卫》。我不会像加尔文对付塞维特斯那样对付他,即既不会烧死一个作者,也不会烧掉他的书。我所抨击的书《保卫》对任何人都是公开的,任何人都可以得到。两种版本都有,一种拉丁文,另一种法文。
《答加尔文书》指出,第一,加尔文指控塞维特斯“独立地、武断地”解释《圣经》。试问:难道塞维特斯在宗教改革的芸芸斗士中,是惟一独立地、武断地解释福音书的人吗?如果这样,就是脱离了宗教改革的真正教义,那还有谁敢说三道四呢?而且这样的各抒己见不正是宗教改革的一项基本要求吗?第二,他质问加尔文是谁授权加尔文判定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不真实的呢?他指出因为所有的真理,特别是宗教真理都是可争论和有分歧的。所以,永远不会有任何人,也不会有任何党派有资格说:“只有我们知道真理,和我们不同的所有意见都是错的。”和所有的独裁者一样,加尔文正是按照这样的思想要求,建立他们自己的模式统一思想和行动。他们把本来平行不悖、并列的思想变为敌对的和充满杀气的争论。
卡斯特利奥进一步质问说:我们投入了一场有关信仰的争论,为什么你要求对方缄口不言呢?难道你不是已深刻地认识到你论点的弱点了吗?你是否非常害怕结论将不利于你,使你丧失独裁者的地位?
由此可见,“把一个人活活烧死,不是保卫一个教义”,只是保卫独裁。“我们不应用火烧别人来证明我们自己的信仰”。真理可以传播但不能强加,没有一个教义因为狂热而变得更正确,没有一个真理因为狂热而变得真实。也不能靠吹捧一个教义或者一个真理而去传播教义或者真理,更不必说通过杀害而拒绝那坚持真理的人,来使一个教义或哲学变得更真实。一个真理可能会援引上帝的名字一千次,可能会一再宣称它本身的神圣不可侵犯,但没有批准它与毁坏上帝所给予的一个人的生命。“生命比任何教条更神圣”。如果你们杀他是因为他表达了他内在的信念,你们杀他是因为他说了真话,即使说的是错话,但那也是真的,他不过说了他相信是真实的东西。由此可见,“他们的错误就在于坚持真理”。加尔文没有正当理由就杀死一个持异议者,这是犯了预谋杀人罪,三倍的杀人罪。
当然,身后的补偿不能使死者复生。恢复一个死者的名誉,又有什么用呢?不,现在最根本的是保护活着的人。不光是宣布加尔文有罪,加尔文的书充满了极其可怕的恐怖和高压的教义,必须宣布为不人道。
很少有人会像卡斯特利奥那样猛烈地攻击一个精神上的暴君,很少有人会有他在《答加尔文书》所表现的那种狂怒。他使一个敌手被如此可怕的攻击所打倒。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答加尔文书》除手抄本在民间流传外,当时就被禁止出版。它压根就未能与广大读者见面(几乎过了一个世纪,《答加尔文书》才得以出版)。由于独裁将继续下去,又由于真理表明之后,再无重复的必要,于是卡斯特利奥又回到学术研究上去。但是加尔文却不能罢手,卡斯特利奥的威望和影响在独裁内部的日益高涨,驱使加尔文决定不再考虑是非曲直,不再关心《圣经》及其阐释,不再关心真伪,只想迅速消灭卡斯特利奥。为此,他们费尽心机,采取伪造匿名文章(《恶棍的谬论》)栽赃陷害等手段失败后,在一次挨户搜查中发现一本未经加尔文许可而出版的卡斯特利奥的新作《悲痛地向法兰西忠告》的小册子。这本书再次祈求在怒气冲冲的教会内部和平解决争端。他解释说,没有一种教义,或其它种教义的本身是错误的。但试图强迫一个人去信仰他所不信的,才是不变的虚伪和犯罪。地球上所有的邪恶,都源于“违心的迫使”。试图强迫一个人公开声明接受一种他所反对的信仰,不但是不道德的和不合法的,而且也是愚蠢的。像这样的拉*$入伍成军来支持一种哲学或者一种信念,只能罗织一批伪君子而已。拶刑、拉肢刑或任何高压,只能建成一个有名无实凑满人数的党派。因此,让我们任凭那些愿意成为新教徒的成为新教徒吧,那些愿意成为天主教徒的继续当天主教徒吧。既不强迫这部分人,也不强迫那部分人。“法兰西,我对您的忠告是,停止强制、迫害和杀害良心吧,代之以每一个信仰基督的人自行其是”。
建议法国天主教和新教和解,不必说是被视为滔天罪行的。所以加尔文操纵下的改革教会的宗教大会通过一项决议:“教会特通告卡斯特利奥所著一本名为《悲痛地向法兰西忠告》的书业已出版,此书危险绝顶,兹警告教徒们对此书警惕勿懈。”并将卡斯特利奥告上法庭要求加以逮捕。但由于巴塞尔大学的庇护,当地并未照办。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两名亡命巴塞尔的异教徒(一为天主教,一为再洗礼教),曾是卡斯特利奥的密友。一个是与他合著《论异端》的作者,另一个是将一本引用多妻制的《三十次对话》的书译为拉丁文出版的译者。此案被揭发后,卡斯特利奥就输定了,也死定了。这时再也不能指望巴塞尔大学伸出保护之手了。
但是,很幸运,那些狂徒们所盼望的至高无上的胜利——亲眼看到卡斯特利奥在监狱里,在流放中或者火刑柱上毁灭,却未如愿以偿。由于长期过分地疲劳使他强健的身体被损坏了,已无力去抵抗那么多忧患,那么大的激动。一五六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他那超负荷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卒年四十八岁。诚如一位朋友事后所说:“靠上帝赐助,把他侥幸地从敌人的魔爪下夺了回来。”
一个人病逝,而且是夭折,四十八岁死亡,竟被视为“幸运”、“赐助”。可见,活着多么艰难,独裁多么残酷。生不如死,世道猛于虎也!
卡斯特利奥的死,结束了一场诽谤的战役。他的同胞们终于认识到,在保卫巴塞尔市最高尚的人方面,他们何等的不热情,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他财产之少说明这位大学者何等的贫穷,靠朋友们提供丧葬费,并代还零星债务,抚养他的孩子们。在他被控告为异端后,那些胆怯地避之唯恐不迭的人,现在急于表明他们是何等地爱他和尊敬他。葬礼中灵车后面紧跟着大学里的所有成员,灵柩由学生们抬到教堂,葬在地下室。三百个学生捐款立了一块墓碑:
“献给我们著名的导师,感谢他渊博的知识和纪念他纯洁的一生”。
一位伟大杰出的智者逝去了。加尔文的最大死敌被消灭了。但是加尔文的独裁统治,不但没有更牢固更长久,反而由于他的绝对、过分地胜利,促成了卡斯特利奥的迅速复活。卡斯特利奥的著作被重新发掘出来,公开出版发行,公开流传。卡斯特利奥用生命为之奋斗的宗教宽容、民族自由、个人自由、思想自由,终于被文明思想作为不可剥夺的准则所接受了。
http://history.news.163.com/09/0727/16/5F8898IS00011247_all.html
防艾斗士高耀洁90岁了,为何仍怒?
自1996年在郑州一家医院会诊遇到第一例输血感染艾滋病的患者后,高耀洁开始了相关调查工作。为了调查艾滋病疫情,救助艾滋病受难者与艾滋孤儿,揭发这场灾难后面的重重黑幕,她不仅耗尽上百万家产,也让自己成为中国官方重点监控与打击对象。她的人身自由越来越受到控制,电话被监听,出门被跟梢,特别是2007年初和2009年初美国、法国分别向她颁发人权奖时,警察日夜包围她的家,以致于不得不远走他乡。2009年5月,已经近83岁高龄的高耀洁只带着装有多年来收集的艾滋病调查资料的硬盘,匆匆离家出走,从河南,到北京,又到四川、广东,最后,2009年8月,她到了美国。“因为我要把真相告诉全世界,”她在回忆录里写道。
2010年3月,高耀洁被哥伦比亚大学聘为访问学者,住在附近一所公寓里,由护工照顾她的生活,深居简出,继续她的艾滋病事业,短短几年写下7本有关艾滋病疫情的书和一本诗词。
按中国虚岁算,今年12月19日高耀洁整整90岁了。今年8月,一场严重肺炎,让她感到自己的健康又有所下降,她决定为自己再立下这份遗嘱,并公之于众:“我希望自己去世后被火化,不留坟墓……在我死后尽快地将我的骨灰撤入黄河。”
10月在纽约曼哈顿的小公寓里,高耀洁接受了采访。她一边讲中国艾滋病人的故事,一边拿着她来美国之后写的有关中国艾滋病的书。她的回忆录《高洁的灵魂》一书序言为河南《大河报》原常务副总编马云龙所写,其中有云:“震动世界的是高耀洁的愤怒,仁者之怒,天使之怒。”在四个小时的访谈中,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高耀洁老人的“天使之怒”,甚至有一次她抹着眼睛指着窗外说:“我还真不如从这楼上跳下去,跳下去就看不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
12月1日是世界艾滋病日。根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近期发布的数据,截至2015年底,全国发现现存活的感染者57.7万,死亡18.2万,其中性传播为主要途径。高耀洁认为中国目前艾滋病人数量远远高于官方统计数据。在她看来,中国因卖血经济而蔓延的艾滋病血祸也像一场屠杀,堪比“六四”,其根本原因就是中共不诚实,不“实事求是”。
访谈内容经过高耀洁确认。
问:您为什么要写这么一份声明?主要担心什么?
答:我为啥要写这个声明呢?2005年,我丈夫咽癌病重的时候,我们就想过水葬,不能留坟墓,因为在河南,坟墓的产权只有20年,过了20年后,按无名氏处理,你还得再交钱才能保留;另一方面,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有人利用我的名字,谋名求利。中国人在文化大革命之后学坏了,如今中国啥都不多就是骗子多,而且传染到全世界。比如电信诈骗,满世界输出。台湾多美国也有不少。我在美国也遇到不少,连艾滋病病人的钱都骗走了,有人利用我的名字募捐,还有人直接骗我300本书,还有人比这更坏。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去年,有人提出要把我葬到安葬宋美龄的那个墓地,我不同意。她就说我傻了,我说我不是傻了。我不想让别人利用我。此外,水葬还得让我儿子完成。他是我三个孩子里最聪明的一个,13岁的时候受我牵连坐了3年冤狱(文革一开始,高耀洁由于出身地主家庭,被打成“牛鬼蛇神”,被拉去游街,还被关了牛棚——编注),平反后,他考上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一所大学教书,十几年后他当了教授,做了院系主任,但他仍然胆小怕事。我现在跑出来了,他担心姓高的,也就是我娘家人出来干涉我的水葬,说他不孝顺,把我扔去水中了。所以我就写了这个严正声明,昨天(指10月8日)又写了一份正式遗嘱给律师公证了。我死了之后,骨灰还得让我儿子往黄河里撒,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在法律上任何人无法代替,不能干涉。
问:2009年,你出走到美国,当时你说要告诉全世界艾滋病疫情真相。你想说的真相是什么?
答:我只身出走,就是为了把这些艾滋病疫情的资料带出来,留给后人,告诉后人这段历史真相:这场“血祸”是因为官方的“血浆经济”导致的。我来美国之后也没闲着,写了七本书,还有一本小书,一共八本书。你看了这些书就明白,中国艾滋病的祸源是“血浆经济”,不是河南一个省,全国都有,河南是重灾区,1980年代末1990年代初,在河南省的一些地区就出现了。后来有“艾滋厅长”之称的刘全喜1992年担任河南省卫生厅厅长后大力推动,使河南农民卖血成为风潮。特别是由于1992年至1998年主政河南的李长春严重渎职和怂恿,卖血成为河南农民的一种“产业”,在河南大力发展,几年时间,河南遍地血站,仅合法的血站就230多家,不合法的不计其数,导致艾滋病毒大面积扩散。当年血站多的地方,就是如今艾滋病疫情严重的地区。经过5至8年的潜伏期,1998年至2004年间,李克强继李长春主政河南期间,大批艾滋病毒感染者相继发病并死亡。艾滋病的流行与蔓延,毁灭的不仅是患者个人,还殃及无数家庭、大批青壮劳动力的死亡,甚至导致一些村庄,乃至成片村庄凋敝,满目疮痍。
如果说省卫生厅厅长刘全喜是祸首,那么李长春等则是导致这场血祸的罪魁。这种人为大灾难,前所未有。然而,造成这场血祸的责任人,至今没有一个受到追究的,也没有一句道歉的话。
我现在正很生气,为什么生气呢?2004年官方开始承认这场艾滋病疫情的存在,河南向38个“艾滋病村”派去了医疗组。但除这38个村子外,还有大量的艾滋病患者没有得到应有的救助。其他省份更是没有。2004年,中国政府开始登记艾滋病人材料,发病了每一个月给200元,没有发病的人每一个月给150元,但是有一个条件,传染原因那栏得填“性传播”或是“商业传播”,上级要求。咨询表上不能写血液传播。这些“马屁精”还在捂盖着。什么是“马屁精”知道吗?就是那些专门拍着上面官员马屁的人,不让世人知道真相,掩盖真相。不让他们说是卖血,说是同性恋或是吸毒等商业传播。由于官员隐瞒疫情的做法和极力掩蔽其前任的斑斑劣迹“捂盖子”,并对举报者和上访者进行打击的高压手段,使得疫情不仅没有得到及时遏制,反而恶化。
中国政府对艾滋病疫区情况捂盖着,美其名曰“艾滋病保密”,不让任何人揭发,怕影响他们的政绩和官位,凡是有进入艾滋村者,必加以阻扰,轻则赶走,重则拘留审查。村里若是有陌生人去,揭发,揭发一个人50元,当年对我的悬赏是500元。中国政府到现在都没有处理一个人,那些卖血的血官,一个都没有处理,还在竭力掩盖。比如说有一个团派女官,去韩国美容院割过双眼皮,人们就叫她“双眼皮”,是我们河南地方大官,她在当地作恶很多,“血浆经济”的支持者,现在还在政协。我和李克强说过这个人。2004年1月23日,当时任河南省委书记的李克强找我谈话,他说:“河南的防艾工作搞得如何好……”我慢腾腾地回了一句《论语》里的话:“昔吾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李克强书记听懂了,他说:“对,我应当亲自下去看看。”不管是真是假,他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也没对我有报复行为。2003年12月18日,吴仪副总理也会见过我,谈了三个半小时全给了我一个人。她说:“有人告诉我,中国艾滋病传播的主要途径是吸毒传播和性传播。”我说:“那是在骗你。不信,我马上雇车拉你去看看。”她是相信了我说的。但有些马屁精就告诉他们是性传播、是同性恋。
问:习近平当政后,官方的态度是否有所改变?
答:如今官方应该说间接承认了这场“血祸”的存在。我有两个证据,一是习近平的夫人彭丽媛。2015年9月,彭丽媛在联合国演讲,提到一位父母因卖血感染艾滋病去世的5岁孤儿高俊,安徽人,如今这孩子15岁了。这是彭丽媛担任预防艾滋病大使(指2006年1月中国政府任命彭丽媛为中国艾滋病义务宣传员)后接触的第一个受艾滋病伤害影响的孤儿。第二个证据是2015年12月,杜聪的智行基金会做的“艾滋遗孤救助”项目获得了中国民政部颁发的第九届“中华慈善奖”。杜聪是2002年因工作项目原因来到中国内地农村的,看到艾滋村的状况后,开始进行艾滋孤儿的救助,目前,他的智行基金会的救助金额累计近2亿人民币,资助人数已超过两万人,其中感染艾滋病病毒的孤儿六百多人,传染途径一是输血,二是母婴。当然,杜聪有杜聪的背景,他是孙中山的旁系,香港人,后移民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又在哈佛大学拿了硕士学位,先在华尔街工作,后在香港工作。他也不要中国的钱,满世界找钱。我们也一起进艾滋村被抓住过,但很快又放了。但是,对于艾滋病的真相,官方依然采取欺骗、打压的态度。
2014年3月28日到5月27日,中央第八巡视组对河南省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巡视,入住郑州黄河宾馆的第一天,首批来自各市县300多名“血浆经济”的受害者,列队出现在宾馆前等待中央巡视组递交投诉书,却被各级政府出动的官员和警员用各种方式拦截。此时,《河南日报》还翻出了2013年10月31日的通报刊登:“全省累计有5.9万人感染艾滋病。”之后,几大新闻网站播发,又被国内其他媒体发出,将这场大灾难的受害人数缩减为5.9万人,这个数字远不及真实数字的一个零头,不仅让几十年来几十万受害者的举报前功尽弃,也让几十万冤魂无处诉,更是让处于苦难深渊而不能自拔的几十万受害者,无路可走。由于权贵势利的保护,要想将河南艾滋病真相大白于天下,难!
问:如今这场血祸控制住了吗?
答:1995年,河南开始关闭血站,但非法的血站依然有。我看报道,去年还有四个卖血站被抓,北京三个,南京一个,当然,没被抓到的非法血站肯定还有。艾滋病毒蔓延也没有完全控制,去年我看报道,河南开封地区通许县还有一位中年妇女因为动手术输血而染上艾滋病病毒,这说明献血的人还有问题。可惜,这场“血祸”的受害人不会说话,他们都是农民,没文化,说不出来。起初官方让他们献血,出了问题,就不管了。他们不知道说,不会说“大屠杀”之类的话,也没有力气去说,他们觉得命该如此。他们若是能说出来,国内国外的人对待他们哪怕有对待“六四”的十分之一那样,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近年来他们也开始上访维权,可是他们的境遇还是很糟糕。我还帮助过160多个艾滋孤儿,这些孩子有些争气,有些不争气。有的十几岁的孩子,对我说,我要去打工,挣大钱。我说,你还一个孩子,没有文化,也没技术,怎么挣大钱。还有一个孩子,胳臂上刻了一个“仇”字,说要去杀了血头。这些孩子,真是可怜啊。希望我的读者们能为这些艾滋病人说话。
问:您在美国生活怎么样?
答:我在美国由于言语不通,基本足不出户。我这个公寓包括水电之类要2000美金,都是哥伦比亚大学黎安友教授(Andrew J. Nathan)帮我找的钱。我年轻时候没给美国干过活,没纳税,现在也不好意思和美国政府说。虽然我不是混吃混喝的,但美国给我的待遇就是混吃混喝的,我的食品券每月只有87美元。我的稿费、奖金全部用在买书上,向外地赠送了。
我这辈子写过30本书,其中17本是我的专业书,两本是专著,这是要稿费的。另外13本都是有关艾滋病的书,不仅不要稿费,我还买书来送人。这本《镜头下的真相》是双语的,有英语,它还有一个作用。上次我肺炎住院,又拉肚子,我就让人给我带三本到医院,值班护士来了我就送一本,护士看了立马变了态度帮我换洗。后来又换了一个值班护士,我又送一本。所以,这本书还有这个作用。
我早已患有高血压、心脏病、左腿血栓,这三年已经不太会走路了,有时站立困难,需要护工扶起来。还会晕倒。今年2月26日晕倒,头碰在柜子板子上,从此左侧手足活动无力。今年夏天严重肺炎,身体更加衰落了,遗尿,智力明显减退,阵阵发迷,不会写文章了。有时躺在接待朋友。杜聪来看我,我都是躺在床上和他说话的,信也是让人帮我回复。我现在24小时护工,一个星期三位护工。
在美国我也很忙,平时有不少人来看我,给我送吃的,白面和面条,他们都知道我生活困难,我又不接受任何捐赠,也不卖书。每天至少有6封信,这两天就光忙着接待了。“六四”的人也找过我很多次。我觉得他们有三个问题:一是20多年了,还是群龙无首;二是里面混进了坏人,总是在内斗;三是抓不住重点,重点不是“平反六四”,而是要揭共产党的黑幕,毛泽东很坏,是历史上最坏的一个人。文化大革命不是屠杀吗?大饥荒不是屠杀吗?抗战的时候,共产党不是在后方种大烟卖大烟吗?我对他们的看法就这三条。他们还帮我出过书,硬要加上“六四”,我书的文章和“六四”没有多大关系,我写的是毛泽东的罪恶,“六四”发生在毛泽东死后13年。我觉得要实事求是。共产党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实事求是,艾滋病问题上表现得很明显,说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