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是从生下来就成为一个民主社会主义者的(废话,谁都不是),但要说我如何成为一个民主社会主义者,这一过程并不是突然的觉醒,也不是有些人想像的那种能拿出来当励志故事的东西。事实上,这一过程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但我要说的是,我从来没有后悔也不会后悔成为一个民主社会主义者!
我在几年前为了收看免费课程而翻墙,在此之前是个标准自干五,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我在当自干五的时候倒是一直很反战,而且也很爱好历史,并且对墙内报道出来的不少被压迫者抱有同情,此为背景。
翻墙之后我很快看到了不少课程之外的东西,从此开始反共,同时也认识了HRW,大赦国际,无国界记者等人权组织,以及EFF,FSF,匿名者等IT相关的反抗组织。
然后我知道了推特,并且认识了一个名叫立里的人。此人是个儒教徒与大一统教徒,但一直满嘴世界人权宣言,伪装得很好,所以我当时上钩了,越来越认可他的那些破烂。
但是呢,很快我就在推上碰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曾经和我当过很长时间的好朋友的,改变了我的价值观与未来的人,这个人的ID是:Lynx Evil。
在他对我的私信劝说之下,我最终放弃了脑残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以及认识到了儒教专制独裁的本质。在这一过程中,我和他成为了好朋友,我也把我的苦恼说给他听,总之,他给了我很多帮助,那时我和他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也很快乐,真的很快乐。
“我:不知我们能否一直保持联系。
他:只要我不死,你不死,就没有问题。”
“我:我相信我们能够一起看到共匪倒台。
他:共匪倒台之后,我请你吃饭(笑)”
但我很遗憾的告诉诸位,这一切已经成为历史了,我还记得这些,但我不知道他还是否记得,看起来他是不记得了。
………到底问题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具体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和他的分歧是从哪里开始的,我还是记得的。
他说他人权第一,看起来也的确如此,他支持LGBT的人权,反对一神教压迫,支持住民自决,反对这世界上所有践踏人权的暴行。嗯,看起来我和他不应该有分歧。但是…….他是个新自由主义者,这就是分歧的开始。
说实话,我刚翻墙那会儿,是很欣赏新自由主义的,因为新自由主义的论述看起来和共匪洗脑截然不同,一个强调集体压制个人,一个强调个人反对集体压迫;一个反对自由,一个支持自由;一个鼓吹政府干涉经济,一个反对政府干涉经济。一个吹捧计划经济,一个指出计划经济是通往奴役之路。所以从表面上看,新自由主义是反压迫理论,而当时的我对新自由主义也比较认可。(当然,当时我并没有仔细去了解新自由主义的几位代表人物的言行,也没有仔细阅读相关著作,当时我对新自由主义的印象主要来自那些反共名人和他)
然后,有一次我和他聊血汗工厂问题:
我:富士康这种血汗工厂真是可恨,活活逼迫工人自杀,工资那么低,这些奴工们太可怜了!
他:你搞错了,那些工人不是奴工,是自由的,此外我也不认为血汗工厂有问题(这是他的原话,我记得很清楚)
我:什么?那些工人被生活所迫,被共匪压榨得一无所有,不得不去这种血汗工厂,而富士康还伙同共匪剥削他们,这叫没问题?
他:有人拿枪强迫那些工人去富士康吗?没有,所以他们是自由的,而富士康付给他们的是市价,也没拖欠工资,所以没问题。
我:开什么玩笑?不拿枪就不是强迫了?市价?富士康老板把亿万利润据为己有,却不肯多给他们一分,这不是剥削吗?
他:富士康没强迫他们过来打工,至于工资,那是市价,有什么问题?(原话)
我:难道说你认为只要是市价,多低的工资都没问题吗?
他:对,没问题。
好吧,可我无法接受!
当时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分歧,可我没想到的是,这才是开始。
有一次他说他很欣赏撒切尔的经济政策,还说撒切尔拯救了英国经济,然后我问他:撒切尔血腥镇压了1984年煤矿工人大罢工,你也欣赏?
他说:撒切尔这么做是对的,煤矿工人罢工造成了巨大损失,只能暴力阻止。
我:可是罢工是基本人权!而且凭什么把那些矿工像垃圾一样扔出去?
他说:那么请你告诉我,政府为什么要养冗员?基本人权?我作为一个冷血的economist(经济学人),我只看罢工带来的social costs(社会成本),所以我不认为镇压罢工有什么问题。(以上这些是原话)
矿工们应该像垃圾一样被扔出去?政府不该承担帮他们再就业的责任?煤矿作为本应属于全国人民的财富被私有化合适?血腥镇压罢工不践踏人权?对于这些问题,我完全无法回答yes,但对于他来说,答案都是yes,我无法接受!
然后我开始发现,对于类似问题,他的答案都是yes,换句话说,除非是讨要欠薪,任何要求提高工资改善待遇的工人抗争行动他都不支持。然后我找了个机会问他对独立工会的看法,他直接扔过来一句:工会没用。
然后,我查了下,哈耶克也是这么认为的。工会没用,呵呵,全世界的政客和财团们听了之后大概会笑死吧!
然后诸位大概也能想到了,他也反对集体谈判权,认为集体谈判是对自由市场的破坏,嗯,罢工也是。
自然,这些我是绝不同意的,由此我和他开始产生裂痕了。但不幸的是,这不过是开始。
我翻看拉美历史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危地马拉阿本斯民选政府被美国政府秘密推翻的事,于是就和他讨论这事,结果一开始他以事情太过久远为由开脱(离现在不到一百年还叫久远?),然后我无意中提到阿本斯政府进行和平土改,把被联合果品公司霸占的土地还给危地马拉人民,他说:哦,原来如此,那么美国政府做得对。
我说:开什么玩笑,用独裁推翻民主叫做的对?
他说:这个民主政府践踏私有产权,应该被阻止。
我:拜托,阿本斯政府土改的是那些被霸占的土地,本就应该是危地马拉人民的!
他说:那也是践踏私有产权,而践踏私有产权会通往奴役之路,制造共贫社会。
开什么玩笑?联合果品公司霸占危地马拉人民的土地不是践踏私有产权,阿本斯政府在危地马拉人民的支持下把贼赃收回倒是践踏私有产权了?原来这句”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只对大公司成立?
之后讨论尼加拉瓜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民主政府和智利阿兰德民主政府时,他也一样认为这两个民主政府践踏私有产权,被推翻没问题。对了,他最崇拜的是弗里得曼,而弗里得曼刚好也支持皮诺切特独裁。至于那些反对独裁的左派们如何被虐杀的,他好像一点都看不到。就算是里根政府在当时都指责这些右翼独裁政权对本国左派们的虐杀暴行,我本以为他至少会说几句公道话的,他不是人权第一吗?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但我还是想和他一直做朋友的,这些我大不了不再和他提起了。可是,还是不行啊……..
我很讨厌给贵族这种特权压迫阶级洗地的贵族精神,但他很喜欢;我反对殖民主义,但他支持,还认为殖民与杀戮无关(根本就是因果关系,还无关?而且殖民本身不就是践踏了民主这一基本人权的暴行吗?)我认为美国政府四处制造独裁与死亡,他认为美国政府一直在围堵中国(我特么实在看不出来啊)。我认为日本军国政权野蛮残忍暴行无数,他不承认,还说什么日本殖民统治的地方都是好地方(好地方个屁,光台湾人就被屠杀四十多万,后来的雾社起义是怎么发生的啊?)我痛恨对原住民们的压迫,他却认为强迫原住民学习他所谓的先进文化没问题(你看到这其中的血和泪了吗?)
我讨厌日奴,认为他们比五毛狗更可恨,而他说什么”至少他们认识到中国文化是落后的“,呵呵,认识到个屁,中国文化最野蛮残忍的地方有两个:1,种族主义和由此延伸的大一统神教;2,找救世主文化,日奴两个全占了,这叫认识到落后?同理,川粉也两个全占了,所以他们都比五毛狗更可恨!
我主张福利国家,他反对,不停重复”福利国家是通往奴役之路“,请问有哪个独裁政权是由福利国家蜕变过来的?告诉你,没有!
也正因为无法接受他的这些观点,我不断查找资料试图反驳,然后慢慢的,我认识了民主社会主义,并且价值观越来越向民主社会主义靠拢,最终,我成为了一个民主社会主义者。
然后,很意外的,不是我主动和他决裂,而是他看了我的民主社会主义理论之后,主动决定和我决裂了。一开始他还不肯承认,说什么只是没兴趣和我私聊,后来在我的不断追问下他才承认决裂。唉,evil,我真是不明白,以你的聪明才智,怎么会看不出压迫性的制度才是压迫性的文化形成的根源呢?不除去压迫性的制度基础,又怎么可能彻底消灭压迫性的文化呢?我之所以选择民主社会主义,就是因为我最终想明白了这一点啊!
最后,我对于evil与我决裂这事非常痛苦又无奈,曾经为此哭了很久,连自杀的念头都出现过。但我最终还是想明白了,evil选择与我决裂,那是他的自由,而我既然选择成为一个民主社会主义者,那么我就必须要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接过前人英雄们的火炬,照亮这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