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自决

所有的社会主义者都是支持自决(self-determination)的,但自决这一概念是如何出现的呢?

这一概念最早是列宁于1914年提出的(有人说威尔逊也提出民族自决概念,但一来提出时间在1918年,比列宁晚;二来威尔逊针对的是一战的参战各国,其自决概念并不适用于殖民地,事实上甚至二战结束之后几大殖民帝国都不承认殖民地的自决权,为了维持殖民发动战争镇压,例如阿尔及利亚独立战争,肯尼亚茅茅起义,安哥拉和莫桑比克独立战争等),在《论民族自决权》中进行了详细论述:

这就是说,从历史的和经济的观点看来,马克思主义者的纲领上所谈的“民族自决”,除了政治自决,即国家独立、建立民族国家以外,不能有什么别的意义。

因此,无产阶级就以所谓消极的要求,即以承认自决为限,而不向任何一个民族担保,不向任何一个民族答应提供损害其他民族利益的任何东西

无产阶级反对这种实际主义。它承认各民族平等,承认各民族都有成立民族国家的平等权利,把各民族无产者之间的联合看得高于一切,提得高于一切,而工人的阶级斗争着眼来估计一切民族要求,一切民族的分离。实际主义的口号,实际上只是盲从资产阶级要求的口号。

我们的回答是:不,在这里,正是资产阶级需要“实际的”解决,而工人认为必须在原则上划清两种趋势。被压迫民族的资产阶级只要同压迫民族进行斗争,我们无论如何总是要比任何人都更坚决地给予支持的,因为我们反对压迫最大胆最坚决。当被压迫民族的资产阶级拥护自己的资产阶级民族主义时,我们就要反对。我们反对压迫民族的特权和暴力,同时丝毫也不纵容被压迫民族要求特权的趋向。

可是,不同一切民族主义进行斗争,不捍卫各民族的平等,就不可能走向这一目标。例如,乌克兰能不能组成独立国家,这要以预先不得而知的千百种因素为转移。我们并不想凭空“猜测”,只是坚决拥护这一毫无疑问的原则:乌克兰有成立这种国家的权利。我们尊重这种权利,我们不赞成大俄罗斯人有统治乌克兰人的特权,我们教育群众承认这种权利,否认任何一个民族的国家特权。

这里需要介绍一下当时的社会背景:资本主义推动了民族国家和民族主义的出现,这一方面造成剥削阶级利用民族主义进行民族压迫和侵略扩张,另一方面被压迫的民族的民族意识也开始觉醒,从而开始反抗,要求独立。而1914年,正好是殖民主义的最高峰,同年殖民帝国们之间因分赃不均而爆发一战。

在这一背景下,列宁提出民族自决概念,主张被压迫的民族有权独立,在当时是相当进步的概念,特别是俄国本身就是个历史上不断侵略扩张的帝国,相当多的民族被奴役,所以俄国又有“民族监狱”之称(其实中国也是类似的)。

两年之后(1916年),列宁又明确的在民族自决的基础上提出了殖民地革命论(《社会主义革命和民族自决权》):社会主义取得胜利以后,必须实行完全的民主,因此,不但要使各民族完全平等,而且要实现被压迫民族的自决权,也就是政治上的自由分离权。无论在目前、在革命时期或革命胜利以后,社会主义政党如果不用自己的全部行动来证明自己一定要解放被奴役的民族,并且在自由联盟——没有分离自由,自由联盟便是骗人的鬼话——的基础上同它们建立关系,那就是背叛社会主义。

民族自决权从政治意义上来讲,只是一种独立权,即在政治上同压迫民族自由分离的权利。具体说来,这种政治民主要求,就是有完全的自由来鼓动分离、鼓动实行分离的民族通过全民投票来解决分离问题。因此,这种要求并不等于分离、分散、成立小国家的要求,它只是反对一切民族压迫的彻底表现。一个国家的民主制度同分离的完全自由愈接近,在实际上要求分离的愿望也就愈少愈弱,因为无论从经济发展或群众利益来看,大国家的好处是不容置疑的,而且这些好处会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而日益增多,承认自决并不等于承认(疑似错误,联系上下文应为“否认”)联邦制这个原则。

社会党人不但应当要求无条件地、无代价地立即解放殖民地,——而这个要求在政治上的表现只能是承认自决权;社会党人还应当最坚决地支持这些国家的资产阶级民主的民族解放运动中最革命的分子,帮助他们的起义,——而有机会的时候,也帮助他们的革命战争——反对压迫他们的帝国主义列强。(资产阶级民主的意思是单纯的政治民主,比起没有政治民主的国家,当然是有政治民主的国家离社会主义更近。)

看起来民族自决在一定程度上鼓吹民族主义。其实民族自决是完全根据现实进行的考量:民族当然是后天人造的基于想象的共同体,但实际存在的民族之间的压迫(例如一个民族压制另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政府官方的公开歧视,政策上搞差别对待不给完整公民权,甚至是直接进行屠杀)将想象变成了现实,更制造出了实实在在的仇恨。例如共匪对维吾尔人与图伯特人的镇压和屠杀,无论你如何看待历史,如何嚷嚷“汉人也遭受压迫”,维吾尔人和图伯特人与汉人之间的仇恨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在这种现实下,如果你否定自决权,非要维持大一统,那么必然会走向暴力镇压(如果走到这一步,通常政治民主也很难维持了,因为敌对的民族已经无法一起坐在议会里了,而独裁者更可能趁机上位),而仇恨也会延续下去,甚至走向血腥的内战,生灵涂炭。而只有允许自决,停止压迫,仇恨才会慢慢淡化并消失,人类才会走向联合,最终形成自由人的联合体。

种族压迫也是类似的,种族和种族主义也是后天人造的(生物学上所有人类都是一个物种:晚期智人亚种),但实际存在的对非白人的压迫将想象变成了现实,这也就是为什么黑豹党主张独立建国,为什么刚果诗人会说“自由勇敢的刚果将从黑色的土壤中站起来,自由勇敢的刚果,黑色种子开出黑色的鲜花”,现在单独看这些主张似乎有种族主义嫌疑,但考虑到当时的被压迫背景,提出这些主张是相当进步且合理的。

列宁提出的民族自决和殖民地革命论,很快就被社会主义者们广泛接受,成为了社会主义者的标配价值观之一。原因很简单:社会主义是反对一切压迫,那么当然包括反对民族压迫。当然我们也应该搞清楚,民族自决是针对实实在在的压迫提出的反压迫理论,而刘纳粹的狗屁“民族发明”纯属无中生有,至于“上海民族党”更是可笑无比,上海人相比其他地方的人待遇可算不错的了,有什么资格嚷嚷?